☉文/柳蘇

2016年立法會選舉，各方政治勢力的解讀呈現兩極化，在諸多關鍵問題上莫衷一是，例如：建制派或泛民是大勝還是大敗，「港獨」氣焰更盛還是受壓，政局呈現碎片化還是「三分天下」，政局無序發展還是向「建制vs.本土」格局發展，激進「本土派」的影響是大是小，「ABC」是奏效還是失敗，各方對這些問題聚訟紛紜，本文為讀者釐清真相。

筆者在本刊7月號上發表的《2016年立法會選舉前瞻》中指出，2016年立法會選情複雜，對香港未來的影響突出，選舉結果令人可看清楚香港政治未來趨勢。儘管各方政治勢力對今屆選舉結果解讀呈現兩極化，但只要釐清真相，的確可以看清楚香港政治未來趨勢。

建制派或泛民是大勝還是大敗？

選舉結束後，建制派、泛民大勝抑或大敗的看法，呈現兩極化，泛民稱自身陣營「大勝」，建制派「大敗」，並揣測、猜想、造謠「中央不滿意」、「北京要怪責梁振英和中聯辦」云云；建制派則顛倒過來，稱建制陣營在極其嚴峻的形勢下仍然大勝，立法會仍由愛國愛港力量主導，建制派仍然佔據絕對優勢。

但基本事實都無法支撐泛民或建制派的觀點，因為政治基本盤並沒有變化。以2012年立法會選舉為例，泛民得票比率佔56.3％，是回歸以來最低，建制派得票比率則上升至43.7％，打破了以往泛民與建制派的「六四黃金定律」。今屆傳統泛民加本土派，共拿到55%選票，得票份額只是與上屆相若。因此，建制派今屆仍然打破高投票率有利泛民的所謂「定律」。

雖然今屆整體投票率大升至58%，升了5個百分點，投票人數多了40萬，但埋單計數，所增的40萬人和5個百分點的成分，都和上屆的劃分同步上升。「佔中」運動後，社會陷入兩極化和撕裂，因此兩邊的人都會在選舉時踴躍出來投票，所以今次破紀錄的投票率，新增投票人數，泛民沒有佔便宜，選舉結果是泛民沒有大勝，建制派也沒有大敗。

激進「本土派」只是從傳統反對派政黨「鎅走」大量選票，傳統泛民議席被挖，元氣大傷。不少泛民資深議員未能成功連任，提出「雷動計劃」、呼籲選民策略性投票的港大法律學系副教授戴耀廷，成為泛民支持者眾矢之的。但「雷動計劃」也只是把同一泛民陣營的票撥來撥去，例如新界西朱凱迪意外地拿下8萬票當「票王」，但票多數是來自傳統泛民的郭家麒和李卓人。

兩大陣營議席維持「六四格局」

2012年選舉結果，泛民地區直選失利，與建制派的議席比例由19：11減至18：17。惟泛民憑着「超級區議會」贏得的3個席次，加上成功取回會計界及資訊科技界兩個功能組別議席，連同直選及功能組別，泛民共取得27席，立法會兩大陣營議席維持「六四格局」，比例與2008年選舉結果相同。

今屆選舉議席分配，建制派在直選失去一個議席，在功能團體又丟掉兩席（一個醫學界、一個測量界），「超級議席」與上屆相若，泛民稱自身陣營「大勝」，其所依據的是整體議席比對。姑不論建制派到底取得40還是41席，泛民到底取得29還是30席，在總共70席立法會中，建制派依然佔據議會優勢，而泛民雖然議席略有增加，但並沒有根本改變立法會兩大陣營維持的「六四格局」，回歸19年來泛民的「少數派」局面仍然維持。

「港獨」氣勢更盛抑還是受壓？

泛民輿論聲稱，「港獨」勢力之所以在立法會選舉中迅速膨脹，是因為梁振英是「港獨之父」，加上今屆選舉特區政府推出「反港獨」的「確認書」，導致「港獨」聲勢大漲、氣燄更盛。泛民陣營輿論罕有地保持「高度一致」，認為今屆立法會選舉由於遏制「港獨」而使「港獨」氣勢更盛。這是典型的倒果為因、混淆視聽。

梁振英去年施政報告在引言部份開宗明義點名批評港大學生會刊物《學苑》發表的「港獨」言論，香港主流輿論當時就高度評價梁振英批評「港獨」的重大意義，認同梁振英批評「港獨」，引起了全社會的警惕。泛民一直顛倒黑白誣衊梁振英是「港獨之父」，這是把結果當成原因，顛倒了因果關係。

同樣，今屆選舉特區政府推出「反港獨」的「確認書」，不是使「港獨」氣勢更盛而是嚴重打擊了「港獨」的氣焰。「確認書」的推出，令反「港獨」成為立法會選舉的鮮明主題，在多個地區直選論壇上，大部份候選人立場堅定反對「港獨」，一些形形色色的「暗獨」或「軟獨」候選人，則閃縮支吾理屈詞窮。即使多名成功入局的分離派候選人，也心知肚明「港獨」是「票房毒藥」，在論壇中紛紛「變臉」，聲稱香港在現階段無條件獨立、自己只是支持「自決」，甚或以香港市民為「擋箭牌」，惺惺作態稱「獨立」與否交由港人決定云云。可見，選舉過程中「港獨」氣焰遭到嚴重打擊。

民進黨式「港獨黨」崩盤式失敗

今次選舉「港獨」氣勢不是更盛而是遭到嚴重打擊，更重要的標誌是香港的民進黨式「港獨黨」即「熱普城」，遭到崩盤式失敗。「熱普城」是比激進「本土派」更危險的「港獨」勢力，其主要代表人物學識較廣、影響較深，他們有理論、有綱領、有「港獨」時間表，更有「港獨」的「實質運作」。比起激進「本土派」的學識淺薄、理論貧乏、欠缺政治經驗來，「熱普城」推動「港獨」危害性更大。

「熱普城」參選立法會的5人，最終僅新界西的鄭松泰當選，黃毓民連任失敗，陳雲得票更只有4%，第二次出戰九龍東的黃洋達再度落敗，在港島的「四眼哥哥」鄭錦滿亦落敗。「熱普城」失敗後三大「港獨」頭目的自白，頗能說明「熱普城」失敗對「港獨」的重創程度：

「熱血公民」頭目黃洋達發表聲明，聲稱自己作為推動「全民制憲」運動總指揮，未有全盤考慮選民對綱領的接受程度，直接令運動功敗垂成，難辭其咎，必須為運動失敗負上全責，他會退下領導位置，而「熱普城」亦將會解散。

「城邦論祖師爺」陳雲落選後，批評港人「不配擁有國家」（指所謂「城邦國家」），承認「永續基本法是建立自治政體，是香港取得完整主權的重大憲法部署，即是港獨，而且是港獨的最關鍵一步」，並指永續基本法是「可以在美國支持之下執行的港獨議程」，但卻被香港人「糟塌」了這個機會。他悻悻然宣稱「我告退了，《本土論壇》中止，往後僅有的兩個網媒專欄（雅虎網站、熱血時報），也會在合約結束之後終止。」

「普羅政治學苑教主」黃毓民坦承失敗並向支持者鞠躬致歉，狡辯稱自己「從政以來樹敵太多，拖累今次選情」，將會休息一段時間再作打算云云。

這三大「港獨」頭目在立法會選舉中一敗塗地，更能夠說明立法會選舉中「港獨」氣勢不是更盛而是遭到嚴重打擊。

政局呈現碎片化還是「三分天下」？

有不少評論者認為，這次選舉的現象和結果，就是泛民或非建制派在議會內的「碎片化」。傳統反對派除民主黨重返7席、公民黨繼續保持6席之外，黃毓民、馮檢基、李卓人、何秀蘭、范國威等多位泛民大佬或頭面人物被淘汰，使泛民傳統政黨碎片化趨向嚴重，加劇走向式微，民協及去年區選中春風得意的「新民主同盟」在議會內被「滅黨」，工黨、「人民力量」、街工、社民連、「熱普城」、「香港眾志」淪為「一人黨」。同時，在激進「本土派」方面，除了主張香港民族自決的「青年新政」奪得兩席，鼓吹自決的「香港眾志」及聲稱勇武的「熱血公民」也成為「一人黨」。

相比起來，外國儘管社會意見紛陳，但隨着政治文化成熟，社會逐漸凝聚共識，最終只剩下兩、三個大黨，代表主流價值觀，參選者需先經黨內初選，才正式競逐議席。反觀香港，議會碎片化，反映整個社會都有「碎片化」現象，無法取得共識。加上本港選舉行比例代表制，候選人只需取得近3萬票就可當選，有些人即使明知沒有勝算也視參選為變相宣傳，在選舉過程中爭取曝光，亦推動「碎片化」。

但亦有不少意見否認香港政局呈現碎片化，而是「三分天下」，理由是香港政壇自回歸以來一直是泛民、建制二分。今屆選舉演變成建制派、泛民、激進「本土派」的三足鼎立，顯示泛民陣營的選票，已經非由傳統泛民所壟斷，反而陷入碎片化的危機，激進「本土派」將成為第三勢力。因此，今屆選舉政治版圖的劃分，不再是傳統的「建制」對「泛民」二分法，而是在「泛民」的一份之中碎片化，分裂出來的一部份成為「本土」派。

一國兩制研究中心總裁張志剛則認為，如果立法會由二元對立改為「三分天下」，那建制派就由相對下風的四成半對五成半，變成相對最大。四成半對三成半和兩成，「一大兩中」，那又完全是另一個格局。

在這種格局中，「本土派」內部是一盤散沙，政治立場不同，政綱模糊不清，即便是在一些民生議題如全民退保等，亦是截然相反。可能未來在立法會上「拉布」、「流會」、「逢特（特首、特區政府）必反」，「本土派」會結成聯盟，但落實到具體議案如何推動、如何分析、如何促成，甚至要達到共識，會遠遠難過泛民。所謂「三分天下」，「本土派」是「一大兩中」中的最小部份。

激進「本土派」的影響如何評估

對於激進「本土派」的得票，有些人覺得這19%，實際上代表着40萬個選民，甚為驚訝，無法理解為何數以十萬選民作此選擇。

激進「本土派」以「佔中」遺產、青年形象和本土化綱領，取得重要的政治突破，擠佔了建制派和傳統泛民的政治空間，成為立法會的新興政治力量。這些出生於回歸前後，成長於內地香港兩地矛盾深化時期的香港新世代，與其父母一輩及傳統泛民存在很大差異。

不少觀點認為，激進「本土派」進入立法會，立法會乃至整個社會的對立更加嚴重，給特區政府的管治帶來更大考驗。新一屆立法會肯定是「沒有最激，只有更激」，早晚會出現言語暴力和肢體暴力，激進「本土派」甚至會不斷試圖提出違反基本法的議案，挑戰中央和特區政府的底線。激進「本土派」已表明一旦進入議會，定將「拉布」行動升級，況且原有議會「拉布」核心人物仍有梁國雄和陳志全在席，新舊「拉布」手法對政府施政的威脅會加大。

也有觀點認為，靠「雷動計劃」進入立會的激進「本土派」人士，學識淺薄，理論貧乏，沒有從政經驗和政績，他們之所以能當選，靠的是年輕人的「新鮮感」，尤其是一大批「首投族」的「嘗鮮」，以及這批候選人的不同政治口號，但這都是無法真正令選民長久支持和期待的。因此，激進「本土」看似氣勢凌厲、來勢洶洶，但實際上一盤散沙、內部分化、各懷心思，再加上缺乏足夠的政治手腕與技巧，根本難成氣候。

激進「本土派」人士若以為可以靠極端與激進的言行「出位」、譁眾取寵，將重蹈傳統激進泛民的覆轍。如四年前范國威靠激進「本土」口號上位，結果毫無政績，此番以低票落敗，難逃被選民遺棄命運。激進「本土派」人士若想靠激進行動爭取支持，難免曇花一現，最終遭選民淘汰。

總之，激進「本土派」的影響不可過分高估，歲月無情，大浪淘沙，四年後能否再在議席見到這些人，亦是一大疑問。

無序發展還是趨向「建制vs.本土」

議會碎片化，社會碎片化，有觀點認為香港政局將無序發展，香港未來四年的政治格局更見凌亂，但也有觀點認為「本土自决vs.建制」政治光譜正在形成。

雖然本土自決路線現時顯得相對散亂，但現在泛民各個政黨、政治人物和勢力均圍繞着「本土」、「自決」這兩個關鍵字打轉。老泛民的天然繼承者——民主黨、公民黨，即便再溫和，也無法不向「本土」靠攏——蛻變成「本土派」。例如，公民黨在這次選舉中的「十大重點政策綱領」之一，就是主張「內部自決」、「港人參與自決前途」。民主黨以香港島的許智峯為例，他便明言自己對香港前途的想法，也是傾向「內部自決」。甚至在選舉中被「滅黨」的民協，是次參選也以香港自主為政治綱領。

因此，「本土自決vs.建制」政治光譜正在形成，唯一的懸念，只是「本土主義」會否進一步變成「分離主義」。

「港獨」轉向「暗獨」或「軟獨」發展

立法會選舉結束翌日，港澳辦發言人發表談話強調，堅決反對在立法會內外任何形式的「港獨」活動，堅決支持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依法懲處。這顯示，面對「港獨」愈演愈烈之勢，中央劃出紅線，發出警號。

自從違法「佔中」以來，偏激思想、不守法的風氣在部份激進年輕人之間蔓延，終出現有人高舉「港獨」旗幟，高喊「武力革命」，聲稱要集結「志同道合」者推翻政府。明目張膽要武力「明獨」的團體，可以通過法律去制裁，但明「獨」易擋，暗「獨」難防，「港獨」轉向「暗獨」或「軟獨」發展，具有極大的蠱惑性和欺騙性。

今屆立法會選舉，選舉委員會要求參選人簽署擁護基本法的確認書，將主張「港獨」人士拒於門外。然而，擺明車馬的「港獨」分子被拒絕參選，但一些「暗獨」或「軟獨」人士如激進本土派之流，卻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進入立法會。他們的「前途自決」、「永續自治」、「自主自治」等論述，其本質同樣是鼓吹「分裂」、「獨立」，雖無「港獨」之名，卻有「港獨」之實。

「本土自決vs.建制」政治光譜正在形成的同時，「港獨」轉向「暗獨」或「軟獨」發展，是未來一大趨勢，值得各界警惕。當局必須嚴格把關，如果發現有激進本土派違反宣誓，支持、鼓吹「港獨」，應立即根據《立法會條例》取消其議員資格，以儆效尤。

政府在依法制裁「武力革命」的「明獨」分子的同時，社會各界也必須趁「暗獨」或「軟獨」分子開始宣揚其理論時，主動揭穿他們刻意歪曲事實、蠱惑人心的「自決」言論，同時必須加強年輕人對香港基本法的了解，否則「暗獨」或「軟獨」的種子播下，香港社會將後患無窮。

「ABC」運動奏效還是失敗？

一些政黨政客參選今屆立法會選舉，打出所謂「ABC」（Anyone but CY：除了梁振英外的任何人）口號，明言其選舉政綱只有一條，就是要「換特首」，要梁振英下台，其他政綱則一律欠奉。

「ABC」口號想方設法敗壞特首梁振英的名聲，營造「梁振英必須下台」的政治氣氛，爭取一箭雙雕的效果：一是營造「逼梁下台」的氛圍，逼迫建制派響應，這樣建制派在立法會選舉中可能會損失三成多選票，形成兵敗如山倒的效應；二是倒梁所產生的衝擊力，足可以令梁振英尋求連任困難重重。

值得注意的是，打正「ABC」參選立法會的，卻是幾位建制派人士，包括田北俊、王維基和詹培宗。

自由黨亦是唯一一個表明不支持梁振英連任的建制派政黨。自由黨聲稱，若按民調結果，料該黨在選舉時倒梁將「有得加分」云云。但選舉結果，卻是自由黨失落新界東唯一的地區直選議席，只保住4個功能組別議席，與田北俊期望自由黨取得8席相差一倍。

在港島選區，王維基及詹培忠的參選政綱更獨沽一味主打「倒梁」。但獲自由黨支持的王維基大熱倒灶，以2,000票之差敗於公民黨陳淑莊。詹培忠則僅得2,587票，得票率0.69%。

梁振英9月6日出席行會前，被問到立會選舉結果，是否反映民意不希望他連任時，梁振英表示：「有啲好明顯反對我連任嘅都冇當選、都落選，呢個問題大家要評估。」梁振英說的是「有啲好明顯反對我連任嘅都冇當選」，泛民卻撒豆成兵，聲稱主打「反梁振英連任」旗號的傳統泛民、本土及自決派等非建制派候選人，在地區直選中合共取得六成、達129萬票，整個非建制陣營更取得30席。似乎傳統泛民、本土及自決派等非建制派候選人都主打「反梁振英連任」旗號。

但事實並非如此，例如：公民黨的選舉綱領，是主打「自決前途」，公民黨副主席陳淑莊並點名批評王維基，認為其政綱主張不值得泛民信任；民主黨今次沿用2008年的「有事要搵民主黨」，作為選舉口號；工黨今年的競選口號為「公義同行」；激進「本土派」的參選綱領則比較凌亂，包括「前途自決」、「永續自治」、「自主自治」等。事實是，「有啲好明顯反對梁振英連任嘅都冇當選」，泛民撒豆成兵，把所有非建制陣營得票和議席都說成主打「ABC」所致，明顯站不住腳。

事實證明，「ABC」運動沒有奏效而是徹底失敗。本屆特區政府在梁振英的帶領下，依法施政，提出「適度有為」的施政理念，在發展經濟、改善民生方面，特別是在土地、住房、養老和扶貧方面，取得了成效。全國人大張德江委員長5月視察香港，也表示中央對梁振英行政長官和特區政府的工作是滿意的。「倒梁」勢力無所不用其極，劍指信任和支持梁振英的中央政府，意圖搞亂香港，危害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絕對不會得逞。

中央堅定不移支持梁振英，不僅因為梁振英在關鍵時刻靠得住，而且因為中央鼎力支持梁振英領導的特區政府抓住「十三五」規劃和「一帶一路」的歷史性機遇，推動香港經濟實現新的升級轉型。香港市民希望安居樂業，不願意看到有人借「ABC」搞亂香港，倒港人米，這是香港的主流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