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樵夫

「中國火車頭」欲動力強勁，經濟企穩是關鍵，而中國經濟欲企穩復蘇，內生動力是關鍵，而真槍實彈的改革才是內生動力的強力「加注器」，因此，在世界經濟大變革的「重構時刻」，中國經濟政策應相時而動，而改革進程應雷打不動。

繼英國脫歐之後，特朗普逆襲成為美國第58屆總統成功入主白宮，成為今年又一大黑天鵝事件，攪動全球經濟。在競選時對中國頻放狠話的特朗普，一旦入主白宮，對尚處下行週期的中國經濟是福是禍，為各界關注。

筆者認為，特朗普接棒美國總統，利空者有之，利多者也有之。其主政後隨之而來的匯率戰、貿易戰及製造業回流、資本外流以及「特朗普通脹」等數大利空均不得不防，但「政治素人」特朗普執政可能出現的不穩定性，以及全球經濟可能隨之進入的「重構模式」更須中國高度關注。

當今世界已進入黑天鵝事件「高發期」，美國開啟「特朗普時代」可能只是系列黑天鵝事件的冰山一角，而每一個黑天鵝事件的爆發，對於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貿易國——中國而言，所帶來的震動都不可小覷。

在世界經濟「重構時刻」，中國經濟政策應相時而動，而改革進程應雷打不動，惟其如此，中國才能在世界經濟動盪重構之際，不陷入泥沼深潭，而是實現「危中掘機」，成為寒冬過後的「領跑者」、美國亞太「力量空白」之後的「填補者」。

匯率戰硝煙再起？

早在競選之初，特朗普即承諾，將在出任總統的第一天就宣布中國為匯率操縱國，一旦確定某國存在匯率操縱，美國將不僅通過IMF向該國政府施加調整其匯率政策的壓力，更有可能通過貿易手段進行報復。而特朗普經濟顧問Judy Shelton在其當選後也暗示，將認定中國為操縱匯率國，特朗普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總體而言，特朗普上台將會加大人民幣貶值壓力。其一，特朗普難阻美國年末加息進程，而美國一旦加息，強勢美元將直接加碼人民幣幣值壓力，也會導致中國資本外流。中國外匯儲備已連降四個月已是警示訊號。其二，特朗普主張削減企業所得稅和對遷回海外利潤的美國企業僅徵低稅，以提振美國就業，而製造業回流，也會吸引美國海外資金更多回歸國內，加劇中國資本外流。

中國官方數據顯示，截至10月末，中國外匯儲備餘額3.121萬億美元，較9月末的3.166萬億美元減少457.27億美元，創今年1月以來最大降幅。

有分析認為，在趨緊的貨幣政策、以及加息及美元進一步走強帶動下，不僅將對今年以來有所回暖的大宗商品市場構成新的衝擊，同時會帶動新一輪的全球資本流動。在此背景下，新興市場國家預計將受到來自大宗商品價格下跌及資本外匯流出的雙重打擊，對其經濟增長和主權信用構成負面影響。

11月中旬，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已創出2009年9月以來最弱，逼近6.83。瑞銀預測，2016年底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為6.8左右、2017年底為7.2左右。如果美元走弱、美國不對中國產品提高關稅，則明年年底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可能強於預期；如果美國對中國產品實行單邊關稅措施、美元顯著升值，則2017年底人民幣對美元匯率貶值幅度可能超過7.2。

貿易戰殺到埋身？

特朗普上台，中美將開打貿易戰，是各界的普遍擔憂。特朗普曾在共和黨辯論會上說：「我會讓工作崗位從中國回來……我會讓工作崗位回來，而且我會非常快地開始讓它們回來」，其甚至用「強姦」來形容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問題。

特朗普認為，由於中國加入了WTO導致了美國國內超過5萬家工廠倒閉1000多萬工人的失業，他建議對所有中國進口產品徵收45%的關稅。

有分析指，45%關稅的建議，將會導致中國出口至美國的商品同比下跌87%（4200億美元）。隨着時間推移和乘法效應的累積，徵收關稅將意味着中國國內生產總值(GDP)下跌4.82%，或者損失大約0.5萬億美元。

中美貿易戰會否真的會殺到埋身？筆者認為，從歷史經驗上看，歷次美國的大選年，中美關係總會進入相對「緊張時期」，中美貿易也會進入「摩擦高發時」。但大選過後，作為世界第一大貿易國，中國在世界貿易格局中舉足輕重的地位，美國當選總統態度會有所緩和。

特朗普上台後，出於兌現競選承諾的考慮，可能會對中國進口商品徵收關稅的建議提出較為折中和淡化版本，中美兩國貿易可能會進入局部、部份行業的對抗，紡織、化工、鋼鐵和橡膠等領域可能會受到波及。

儘管可能是局部對抗，但在中國出口多年低迷情況下，這無異於雪上加霜。今年前10個月，中國進出口總值19.56萬億元人民幣，比去年同期下降1.9%。10月單月出口1.19萬億元，下降3.2%，進出口雙雙不及預期。

美國開啟「特朗普時代」，不僅會影響中國經濟的復蘇增長，更可能會迫使中國政府再次動用刺激政策來對沖外部衝擊，從而推高中國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

更有觀點認為，如中國出口增速大幅下降的話，貿易盈餘減少將不利人民幣買需，可能加速人民幣貶值，尤其是在如今投機情緒嚴重，交叉傳染之下的結果會比特朗普上台真正的影響帶來的利空要「大的多」。

「特朗普通脹」輸出全球？

美東時間11月10日，特朗普競選網站公布了初步政策框架，這是特朗普團隊競選後首次闡述政策立場，除了貿易保護、教育改革、放鬆銀行監管外，「美版4萬億」赫然在目。

根據特朗普競選網站最新公布的施政綱要，他承諾投資5500億美元來營造一個「更快更安全」的交通網絡，因為美國交通系統已經被忽視了很久，堵車、航班延誤、高速公路擁擠等現象比比皆是。其次，他會撤銷「多德-弗蘭克金融法案」，並替之以促增長的政策，這項法案原本是次貸危機後用以約束華爾街。其三，實施大規模的減稅計劃。

美版4萬億並不令人意外，這也是特朗普競選時所承諾的，若其當選，將加強基礎設施建設，資金投入至少是希拉莉的兩倍，將超過5000億美元。

特朗普經濟顧問Anthony Scaramucci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指出，「美版4萬億」將改善長期的赤字，美國能夠通過發展而改變過度負債。

財政政策方面，特朗普在贏得大選的講話中提出的1萬億美元基礎設施建設計劃，利用歷史上較低的舉債成本以及PPP，將提供數以百萬計的就業機會，並促進資金流動。有專家表示，基建支出將會對經濟增長產生1.6倍的乘數效應。

特朗普當選後，市場和不少經濟師都相信，特朗普經濟新政料加速通脹升溫，他可以做耶倫與伯南克都無法做的事，即把通脹催谷至2%的目標水平。

對於美國經濟而言，特朗普的減稅方案和拉動基礎建設投資將有利於居民消費增長以及私人投資復蘇，在短期內起到明顯的經濟刺激效果。

但對中國而言，卻並非利好消息。由於「特朗普通脹」效應的存在，中國原本就已大幅上漲黑色系商品以及有色金屬存在繼續瘋狂上漲的幾率。有數據顯示，中國大宗商品合約成交量激增，已創下4月「瘋狂行情」來最高水平。

當前中國經濟仍然處於經濟增長的換檔期、結構調整的陣痛期與前期刺激性政策的消化期的三期疊加時期，新一輪輸入型通貨膨脹，無疑會消解改革動力，加碼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各項政策工具操作的難度。

全球陷入「特朗普漩渦」？

作為一個「政治素人」及精明商人，特朗普政治化的特性偏弱，加之其政策思路較為激進，因此，有預測認為，特朗普上任之後，其經濟政策是不確定性增多而穩定性減少。只要對本國經濟有利，各種政策會隨時調整，美國可能進入「速變和搖擺時代」，全球經濟或會陷入所謂的「特朗普漩渦」。

對於中國而言，「特朗普時代」所可能出現的政策不穩定性，對仍處於下行週期的中國經濟而言，顯然並非利好。而美國的民主、共和兩個執政黨輪替，也增加了新磨合風險。如果希拉莉上台，其政策思路可能更多是對當前奧巴馬政府執政思路的延續和修正，而特朗普則可能代表着「重起爐灶」。

在英國脫歐公投之後，全球治理格局已面臨新的重大轉變，以金融自由化、經濟全球化、政治正確為基石的原有全球政經格局備受挑戰，孤立主義大行其道，而特朗普上台將會進一步加速這種轉變。

更多主張「向內看」的特朗普當選，一方面說明，美國將「自掃門前雪」，將會更少地為世界經濟秩序提供公共品，更加強調管好美國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美國全球影響力在下降，在引領全球貿易方面規則方面已經力不從心，需要實施全面的「收縮戰略」。

2016年是黑天鵝事件迭出的一年，金融市場大幅震盪是最好的註腳。但展望未來，黑天鵝仍可能是高頻事件。概緣於，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全球寬鬆貨幣政策，並未如期令各國經濟走上復蘇軌道，反而陷入泥潭無法自拔。金融危機陰雲持續不散之際，社會財富越來越向少數人聚集，反全球化浪潮可能會愈演愈烈。

當此黑天鵝頻發、世界經濟重構之際，經濟再平衡難度加大，投資規則、格局和力量對比都發生變化，中國經濟長期依賴對外出口和貨幣走貶提振經濟的做法，已是「此路不通」，因此，必須正視這種改變，做到相機而動、未雨綢繆。

TPP破產，「一帶一路」成局？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多次聲稱如果當選總統，必然撕毀TPP。在特朗普看來，TPP與美國簽署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一樣，都是糟糕的協議，是造成美國製造業工作流失的主因之一。而白宮近日證實，作為顛覆奧巴馬舊政策的第一步，特朗普或將「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束之高閣。

分析普遍認為，隨着特朗普政府將注意力更多「向內看」，放在國內就業和經濟增長上，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參與程度會下降，中國在亞太地區有了更廣闊的拓展空間，有助於推進「一帶一路」。 而較小的國家在美國和崛起的中國之間所面臨的艱難選擇也可能更快擁有答案，「如果美國的支持顯得不太有把握，那麼中國會變得更有吸引力」。

原本用以圍剿中國的TPP如果破產，很可能在亞太地區形成「力量空白」。中國不僅可以借機跑馬圈地，更可通過「一帶一路」減少對美國市場的依賴，平衡世界對貿易定價權的統治地位。TPP的破產將為中國主導的「一帶一路」戰略打開更多空間。

事實上，中國正推動亞太自由貿易區 (FTAAP)實現，其國有企業正大舉向海外市場擴張。數據顯示，今年以來，「一帶一路」已獲得實質性進展，吸引了10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參與，並獲得中國主導的亞投行資金支持。中國同30多個沿線國家簽署了共建「一帶一路」的合作協定，產能合作協定已覆蓋20個國家。

除「一帶一路」之外，中國還可能透過亞投行與金磚國家開發銀行，拓展更多全球夥伴關係，填補美國「戰略收縮」後留下的治理空間，進一步提升中國經濟的影響力和領導力。

摩根士丹利預計，2016-2020年中國在海外新增業務的年複合增長率將達到13%，2017年起營收增長將會加速。

中美不會進入「零和魔咒」時代

中美作為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最大的發達國家，兩國關係的穩定需要雙方持續的良性互動。當前，世界經濟已經深度相連，早已不是「零和遊戲」時代，而是合則兩利、鬥則俱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共贏、共輸時代。

二十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美政府曾實施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導致國際貿易急劇萎縮，最終反而加劇了經濟危機。商人出身的特朗普，篤定深知其中利害，任何一個有理性的領袖都不會親手破壞全球脆弱平衡的自由貿易政策，重蹈大蕭條覆轍，因此，特朗普入主白宮，不可能與全世界為敵，更也不可能與最大的交易夥伴——中國為敵。

事實上，美國駐華大使鮑卡斯已給中國送上定心丸：「無論哪位總統候選人在大選中獲勝，都不會影響中美兩國的關係。特朗普當選後也不會是例外。」

經貿是中美兩國共同利益交集最多的領域，雙方巨額的經貿利益已成為穩定兩國關係的壓艙石。中美兩國維護中美經貿關係的正常發展，是符合美國自身利益的必選項。

事實上，自2013年以來，中美雙邊貿易額、雙向投資、人員往來都創下歷史新高。因此，對於未來中美貿易，兩國應努力通過合作，避免設置貿易壁壘、以鄰為壑，避免逆全球化勢頭形成，共抗世界經濟逆風才是「最優解」。

世界「大變革」需要中國「真改革」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後，全球經濟、政治都在醞釀巨大變革的標桿事件，英國脫歐、特朗普上台、各種恐怖事件和反全球化的浪潮，都是此次大變革中的一環，世界正經歷一次歷史大週期中的前所未有的變革。

北京觀察家指，與特朗普提出的激進誇張政策相比，這種變革將把全球政治經濟帶向何方，這才是當今世界的最大不確定和最大挑戰。當前，世界經濟已聯接成網，憑一人之力就想將其撕開可謂天方夜譚。因此，特朗普上台並非最大威脅，如何緩衝大變革時代的常態化震盪衝擊，才是中國的案頭難題。

筆者認為，中國切不可在全球大變革中，方寸自亂，而應在戰術上主動應對，在戰略層面上綢繆設計，中國所推進的開放改革戰略更不可因此打折或遲滯。

「中國火車頭」欲動力強勁，經濟企穩是關鍵，而中國經濟欲企穩復蘇，內生動力是關鍵，而真槍實彈的改革才是內生動力的強力「加注器」，因此，在世界經濟大變革的「重構時刻」，中國經濟政策應相時而動，而改革進程應雷打不動。

事實上，每一次世界經濟的重構和洗牌，對於新興國家而言，都是機遇大過挑戰。化負為正，危中掘機，「咬定真改革」之後的中國經濟實現乘勢崛起，並非全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