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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冷戰以來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2021.9)

發布日期:2021-10-04

☉文/胡后法

8月15日,美國駐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大使館的屋頂冒出了一縷縷煙霧,美國使館的外交官們正急急忙忙銷毀機密文件和資料,緊接着,美國外交官們乘坐直升機從使館陸續飛往喀布爾機場,緊急撤離美國外交人員的行動正式啟動,星條旗也從大樓降下。阿富汗戰爭,這場美國20年前以「反恐」名義發動的威震世界的戰爭,就這樣在美國人的「倉皇出逃」中拉下了帷幕。國際媒體紛紛將這一幕比喻為1975年美國從南越撤離的「西貢時刻」。

從傲慢到無奈

阿富汗戰爭是美國捲入時間最長的戰爭,美國當初發動戰爭的目的是消滅塔利班,因為塔利班被視為「9·11」罪犯和基地組織的同夥,這樣的戰爭動機似乎具有相當的合法性。然而,作為超級大國,爭霸世界是其堅定不移的目標。美國的任何對外行動,都服務於其全球戰略。發動對阿戰爭,除了消滅塔利班、培植一個親美政府外,美國更是想在中國周邊和中亞地區佔據一席之地。基於一貫的大國傲慢,美國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阿富汗變成自己的勢力範圍,為控制中亞、遏制中國建立一個近距離的堡壘。

然而,20年的戰爭,美國砸入了2萬多億美元,當初的戰略目標全部落空。美國除了從本土調兵遣將投入戰爭外,還花費數百億美元用於培植一支阿富汗自己的軍隊,並為其配備了精良的武器裝備。但這次塔利班捲土重來,卻如入空城,阿富汗安全部隊毫無反擊之力。

實際上,自美國宣布從阿富汗撤軍以來,阿富汗的「變天」就已開始。美國和北約撤軍的消息一傳出,大大提振了塔利班奪取政權的信心,而政府軍的士氣卻受到了毀滅性打擊。政府軍很清楚,如果沒有美軍作為後盾,他們將一事無成。塔利班在攻城略地時,基本沒有遭到政府軍的反擊,一些安全部隊的士兵甚至主動投靠塔利班,並給塔利班送去了大量美式先進武器。因此,塔利班越戰隊伍越壯大,越戰士氣越高,武器越先進。

另外,美軍在過去20年中在阿富汗造成了巨大的平民傷亡,給阿富汗社會帶來了巨大的戰爭災難,特別是美軍濫殺無辜的行為在阿富汗社會引起極大憤慨。在阿富汗民眾看來,美軍不再是他們保護者,而是災難製造者。因此,他們希望美軍撤離自己的家園,對塔利班的回歸也不再恐懼,有的甚至持歡迎態度。

一個政權的淪陷,像在阿富汗這樣來得如此之快,一個國家的佔領軍,像美軍在阿富汗這樣潰敗得如此快速,在世界歷史上實屬罕見。7月初,拜登總統還信誓旦旦地聲稱,阿富汗政府擁有30萬裝備精良的部隊,對付7萬多人的塔利班不在話下。美國國防部官員也認為,塔利班在幾月內不會攻佔喀布爾。

但是,美國失算了,傲慢的帝國終於走下了不可戰勝和「霸權神壇」。20年的戰爭無法征服一支主要由平民組成的塔利班武裝,這對一個實力超強、舉世無雙的霸權國家畢竟是大失顏面的事情,但面子對當今的美國似乎已無關緊要。稱霸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再強大的國家,也經受不了超出極限的擴張。阿富汗的戰略地位沒有變,美國稱霸的本性也沒有變,但美國疲憊了,已經沒有能力承受戰爭的無限拖累。

實際上,美國當年的「戰略雄心」只是一種幻想。歷史上,英國和蘇聯等老牌帝國都曾以強大的軍事實力,來到這個山地國家展示大國雄心,但都以「翻船」而告終。美國在阿富汗的徹底潰敗,再次證實了霸權的極限和無奈,也給「帝國墳場」這個阿富汗的別名作了一次最新的詮釋。

從阿富汗的撤離說明了美國當今所處的兩難矛盾。美國一方面企圖重新發揮世界領導作用,主導國際事務,並極力聯合盟國,企圖打造新的稱霸世界的統一戰線,以便贏得與中國和俄羅斯的競爭。為此,拜登政府喊出了「美國回來了」的口號。另一方面,過去幾十年的稱霸行為已經使美國精疲力盡,不堪重負,又不得不實行「美國回去了」的戰略收縮。

總體上看,美國近幾十年來發動的所有戰爭,基本上都以失敗而告終。這些戰爭消耗了美國巨額軍費和大量士兵傷亡,美國最後卻一無所獲。帝國的實力就這樣被狂妄的野心所消蝕,霸權的基業就這樣被鬆動。也許這一次次的教訓,能夠讓美國這個「巨無霸」清醒過來,放棄稱霸世界的「雄心壯志」,走上一條引領世界合作共贏的「康莊大道」。

局勢依然嚴峻

塔利班只用短短10天就攻佔阿富汗全國,於8月15日正式進駐首都喀布爾,意味着塔利班輕而易舉地奪回了政權,實現了「變天」。媒體普遍用「勢如破竹」來形容塔利班的行動。總統加尼表示將向塔利班移交政權,之後離開阿富汗前往第三國。塔利班進入首都的過程還算平穩,沒有暴力、沒有人員傷亡。雖然市民出於恐慌,有的逃離、有的回家,很多商店關閉,但塔利班沒有對喀布爾採取破壞性行動,還宣布對曾經為政府效勞的阿富汗人實行大赦,保護民眾和外交機構的安全,這無疑有助於穩定人心。

阿富汗局勢的突變,出乎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預料。面對塔利班的大舉進攻,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似乎並無準備,因而基本上採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於8月13日就阿富汗戰亂發表談話,對阿局勢表示擔憂,特別是對阿富汗國內的人道主義危機表達了嚴重關切。目前,阿富汗的醫院人滿為患,食品和藥品嚴重短缺,基礎設施遭到破壞。他呼籲阿富汗各方保護平民。他指出,通過軍事力量奪取權力是失敗的主張,只會導致內戰的長期化和阿富汗的孤立。他呼籲塔利班為了阿富汗人民的利益立即停止軍事行動。

去年2月,美國與塔利班在多哈簽署了和平協議。協議對阿富汗國內各方開啟談判作出了明確規定。在美國壓力下,阿政府釋放了大約5500名塔利班囚犯。阿富汗政府對美國的做法十分不滿,並認為釋放囚犯是最大的錯誤。在這次反擊戰中,被釋放的囚犯成為與政府軍作戰的重要力量。面對勢不可擋的塔利班進攻,阿富汗政府譴責多哈協議,認為多哈協議是塔利班重新獲得「新生」的罪魁禍首。阿政府還認為,美國的行為為未來國際恐怖主義提供了土壤。

阿富汗總共有34個省會城市,塔利班只用短短幾天時間就佔領了18個城市,當迅速佔據了離首都喀布爾只有80公里的盧格爾省的首府普勒阿拉姆時,才讓美國真正感到震驚和焦慮。據美國西點軍校打擊恐怖主義中心估計,如果加上民兵組織和支持者,塔利班實際上可以動員20萬戰鬥人員。塔利班的作戰人員士氣很高,他們土生土長,對當地民情和地形了如指掌。另外,由於美軍和阿政府軍常常誤傷平民,造成大量平民傷亡,老百姓十分不滿。當塔利班到來時,往往受到當地民眾的支持,從而增強了塔利班的戰鬥力。

與此相比,阿富汗政府安全部隊的兵力在數量上佔據明顯優勢。據外媒報道,阿富汗安全部隊記錄在冊的兵力達30多萬,其中包括陸軍、空軍和警察部隊。然而,實際兵力卻難以準確統計。在阿富汗,安全部隊存在嚴重的腐敗現象。一些指揮官瞞報虛報兵力,以領取並不存在的所謂「幽靈士兵」的軍餉,有的部隊不將傷亡和逃兵從現役人員中除名,繼續領取薪水。美國向阿安全部隊提供了大量資金和武器裝備。據來自美國的一份報告稱,阿富汗用於安全方面的開支超過880億美元,但實際用於部隊作戰的軍費則要大打折扣。阿安全部隊的士氣不高、紀律不嚴、戰鬥力不強,這是塔利班連連得勝的重要原因。

面對塔利班的步步緊逼,美國不得不採取臨時措施,宣布派遣3000名士兵赴喀布爾,主力將部署在首都機場,但美國派兵的目的不是阻止塔利班的軍事進攻,而是保護美國外交人員和為美國工作的阿富汗人從喀布爾撤離。美國的派兵行動說明,美國政府已為塔利班佔據首都喀布爾制定預案。然而,沒等美國增援部隊到達,塔利班已攻佔了喀布爾,這是美國萬萬沒有想到的。

阿富汗雖然實現了「和平變天」,但並不意味着未來將一帆風順。塔利班面臨的考驗十分嚴峻。它畢竟是一個以宗教極端思想為基礎的政治組織,信奉嚴苛的極端伊斯蘭法,國際上對塔利班存在着極大的疑慮和擔憂。因此,阿富汗新政權能否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將是對塔利班的最大考驗。

8月中旬,中、美和其他有關國家的阿富汗問題特使在與阿富汗政府及塔利班代表舉行會晤後曾發表聲明,呼籲塔利班停止對各省首府和其他城市的進攻,重申不會承認通過武力奪取的政權。歐盟也聲明,塔利班如果通過武力進攻而建立伊斯蘭酋長國,將不會得到國際承認,只會遭受國際孤立。歐盟呼籲塔利班「放下屠刀」,恢復與政府的實質性談判。

對塔利班而言,要贏得國際社會的信任和支持,最關鍵的是要與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徹底切割。如果塔利班能夠採取溫和的內外政策,盡快穩定局勢,不排除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在觀望一段時間後作出與塔利班合作的選擇。在阿富汗國內,塔利班的當務之急是團結民眾,控制局勢,恢復經濟,盡快使社會走上正常軌道。一個靠打仗起家的宗教組織,能否成功治理國家,人們都在拭目以待。加上阿富汗是一個部落眾多、宗教勢力非常複雜、地方勢力異常活躍的國家,中央政府很難樹立權威。塔利班作為缺乏治國理政經驗的宗教力量,能否建立一個贏得民眾信賴和國際信任的強有力的政權,無疑是一項難度極大的任務。

阿富汗局勢的突變再次證明了中國和平外交的成功。中國從來不干涉阿富汗內部事務,尊重阿富汗人民的選擇。就在阿富汗「變天」之前,中國政府邀請塔利班代表訪華,王毅國務委員在天津與塔利班代表舉行了成功會談。塔利班積極評價中國的阿富汗政策,認為中國始終是阿富汗人民可信賴的朋友。塔利班歡迎中國在阿富汗的未來復興和經濟發展中發揮重大作用。塔利班代表還重申,他們不會允許任何勢力利用阿富汗領土從事有害中國的活動。中國極具預見性的外交行動為與塔利班領導下的阿富汗發展關係打下良好基礎,預示着中國將在未來阿富汗的和平進程中發揮積極作用。

8月16日,王毅國務委員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就阿富汗局勢進行了通話。從布林肯的表態看,美國積極評價中國的阿富汗政策,感謝中國參與阿富汗問題的多哈會晤。中美對未來阿富汗局勢的看法也有不少共同點。事實說明,像在阿富汗這樣的地區問題上,離不開中美之間的合作與配合。可以肯定,阿富汗問題將成為中美合作的新紐帶、新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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