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點水

《紐約時報》記者馬克·蘭德勒描述道：「在瑞士，琉森音樂節取消了兩場俄羅斯名家交響樂演奏會。在澳大利亞，澳國家游泳隊表示將抵制在俄羅斯舉辦的世錦賽。在美國佛蒙特州的魔術山滑雪場，一名調酒師將幾瓶蘇紅伏特加倒進了下水道。從文化到商業，從體育到旅遊，全世界都在以各種對俄羅斯避之不及的方式來抗議普京總統對烏克蘭的入侵。」

俄羅斯除了在烏克蘭開展的特別軍事行動之外，還同時面臨着另一場不見硝煙卻事關生死存亡的戰爭。

金融之戰：誰才是受害者？

為應對俄羅斯在烏克蘭採取的軍事行動，美西方密集公布了一系列針對俄羅斯的制裁措施，包括將部份俄羅斯銀行排除出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SWIFT）系統，對俄央行採取限制措施等。俄羅斯則強勢出臺一系列應對措施。

2月28日，美國財政部發表聲明說，凍結俄央行在美資產，禁止美國人與俄央行、俄聯邦國家財富基金和俄財政部進行交易，這意味着俄央行在美境內的資產全部被凍結。歐盟國家也先後應聲對俄實施新的經濟和金融制裁。

2月28日，普京召開專門會議，討論經濟和金融問題，並簽署針對西方不友好行動而採取特殊經濟措施的總統令。其內容主要包括，禁止俄個人及企業以外幣償債，或將外幣轉入其國外賬戶。

俄央行行長納比烏琳娜發表聲明說，俄羅斯不斷發展國內金融基礎設施，可以確保其「不間斷運行」。她表示，俄羅斯將採取一切必要措施維持金融和價格穩定。

3月1日，俄央行宣布，當日莫斯科證券交易所暫停股票交易。此後，俄央行多次宣布暫停莫交所股票和衍生品市場交易，僅開放外匯、貨幣市場等交易。

3月1日，俄總理米舒斯京向財政部下達命令，決定從國家福利基金中劃撥1萬億盧布，用於購買遭受制裁的俄羅斯公司股票。

分析人士認為，將俄羅斯排除出SWIFT，對俄羅斯和美西方來說可能都會付出高昂代價，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金融制裁會讓俄羅斯「大出血」，但暫無性命之憂。隨着盧布持續下跌，俄央行9日再次發布公告稱，自即日起至9月9日，將實施公民外幣存款或賬戶中提取現金的臨時措施，客戶最多可提取1萬美元現金，超過該數額將以取現當日的匯率以盧布支付。此外，在實施臨時措施期間，銀行將不會向公民個人出售外匯現金。根據俄央行數據，俄銀行約90%的外匯賬戶不超過1萬美元。也就是說，九成的外匯存款將能夠全額提現，即絕大多數民眾的外幣支取不受影響。

能源之戰：相煎何太急？

3月8日，美國總統拜登簽署行政令宣布，美國禁止進口俄羅斯石油、液化天然氣和煤炭。歐盟委員會宣布削減今年三分之二的俄羅斯天然氣進口，逐步減少對俄能源依賴；英國宣布將在2022年底前逐步停止俄羅斯石油進口。拜登當天就這項禁令發表講話，一方面強調美歐對俄立場的團結一致，另一方面也暗示歐洲對於俄羅斯能源的依賴。他說，美方是在與盟友密切磋商後作出的這一決定，「在推進這項禁令時，我們知道許多歐洲盟友可能無法加入。」拜登承認，美方採取這項制裁禁令對俄施壓的同時，其自身也將為之付出代價。

3月7日，在與英國首相詹森、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在唐寧街進行磋商後，荷蘭首相呂特表示，如果歐洲的能源公司被禁止與俄羅斯合作，歐洲和全世界都可能面臨嚴重後果。他坦言，有必要「減少對俄羅斯油氣的依賴」，但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時間」。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3月7日表示，如果決定禁止從俄羅斯進口石油，石油價格將上漲到歷史高點的2-3倍，而歐洲天然氣價格已處於歷史最高水平，「所有原材料價格飆升，盧布下跌38%，歐洲銀行正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下跌。整個世界正在崩潰，我們了解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俄羅斯國家能源安全基金高級分析師尤申科夫說：「許多公司其實並不想離開。並非因為他們如何熱愛俄羅斯，而是因為在俄資產給他們帶來不菲的收益。因此，他們是眼中帶着眼淚離開。」

分管能源領域的俄羅斯副總理諾瓦克3月7日即警告稱，西方放棄俄羅斯石油將對世界市場造成災難性後果，石油價格飆升將可能超過每桶300美元。他表示，莫斯科雖然對西方放棄俄羅斯石油感到擔憂，但有能力從歐洲市場重新定向出口。諾瓦克強調，對於歐美舉動，俄羅斯本來完全有權做出對等報復行動，「但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作出這個決定，因為無人會從中受益，儘管歐洲政客正在推動我們這樣做。」

換句話說，如果歐洲「相煎太急」，俄羅斯將會忍痛切斷對歐能源供應。如此，嚴重依賴俄羅斯油氣的歐洲能支撐多久？對此，歐洲領導人心知肚明——歐俄能源「脫鈎」可能帶來比烏克蘭危機「更大的傷害」。

人文之戰：雞犬不再相聞？

3月11日，跟隨環球音樂的腳步，索尼音樂和華納音樂宣布將停止在俄羅斯投資和發展，以及推廣和行銷活動。至此，全球最大的三家唱片公司集體出走俄羅斯。而這三大音樂公司控制着全球70%以上的音樂市場份額。

在影視行業，好萊塢五大電影公司行動更早。2月28日，美國華特迪士尼公司率先在官方推特上發聲明表示，暫停在俄上映電影，暫停旗下所有影片在俄院線發行。隨後，華納、索尼、派拉蒙和環球先後決定暫停新片在俄羅斯院線上映。

3月10日，迪士尼再次宣布，將暫停在俄羅斯所有業務，涉及新產品發布和生產、許可證、郵輪活動、《國家地理雜誌》運作、本地內容製作和線性頻道運營等。

因烏克蘭局勢，西方國家宣布終止與俄羅斯文化界人士的合作，如女高音歌唱家尼特列布科、指揮家捷吉耶夫、鋼琴家馬祖耶夫等；俄羅斯被禁止參加今年的歐洲歌唱大賽；英國和愛爾蘭多個劇院臨時取消了俄芭蕾舞團的演出；米蘭比可卡大學宣布取消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講座；英國QS教育評估機構中止俄高校排名，雅思取消在俄境內的考試；德國、丹麥等多所大學暫停與俄學術合作，甚至俄羅斯留學生也被西方學校退學。

此風也延及國際文博業。意大利阿爾達·芬迪實驗基金會10日透露稱，該基金會已收到俄羅斯冬宮博物館方面要求退還冬宮藏品畢卡索的《年輕女郎》。這幅名畫是該基金會與冬宮博物館首次在意大利合作展出的。據意大利媒體報道稱，米蘭王宮亦收到了冬宮博物館的類似消息，要求其歸還提香的一幅畫作，以及在意大利臨時展出的23幅畫作。

冬宮博物館早先宣布，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展覽中心舉行的「俄羅斯前衛藝術革命展覽」提前結束，並開始將藏品送回俄羅斯。此外，該館正在「召回」其在歐洲其他國家展覽的藏品。「根據展覽協定，去往不同國家展覽的藏品正在逐步返回博物館。」

而在體育界，國際奧會2月28日建議各單項體育聯合會和體育比賽不邀請或禁止俄羅斯選手參賽；國際足聯和歐足聯次日宣布，暫停俄國家隊和所有俱樂部參加國際比賽，意味着俄羅斯被剝奪了2022年世界盃預選賽資格，也因此被剝奪了參加世界盃的機會；多個國際體育聯合會拒絕在俄羅斯舉辦比賽，包括原本在聖彼德堡舉辦的歐洲冠軍杯聯賽決賽；愛迪達、耐克等外國公司終止與俄方的商務合作。事實上，不僅俄羅斯運動員被逐出國際比賽、多名球隊外援和外國教練解約，國際比賽的電視轉播權也被取消。

在吃穿用度方面，麥當勞、肯德基、星巴克、百勝等宣布退出；耐克、愛迪達、H&M、MANGO、ZARA等宣布退出；蘋果、微軟、谷歌、惠普宣布退出；賓士、寶馬、捷豹路虎、福特、大眾、豐田、三菱等汽車巨頭宣布退出；一線奢侈品品牌愛馬仕、香奈兒、普拉達以及全球前三大奢侈品集團LVMH、開雲集團和歷峰集團均加入閉店風潮……截至目前已有超250家跨國公司宣布暫停在俄羅斯的業務。

俄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表示，西方對國際人文領域的非法限制不僅超出了國際法範疇，同時也是對普通人的直接歧視。那些涉及人員自由流動權、民意表達自由、利用文化信息成就的制裁，以及限制開展文化體育合作和人員接觸的制裁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制裁之戰：能摧毀俄羅斯嗎？

西方毫不遮掩地表示，制裁目的之一就是摧毀俄羅斯的金融體系，並將其從國際金融體系中驅逐。針對西方因烏克蘭危機向俄羅斯宣布「全面經濟戰爭」，俄羅斯專家普遍認為，西方對世界最有影響力的國家之一實施前所未有的制裁壓力所造成的結果，不會有任何贏家。

俄羅斯高等經濟大學教授斯克羅波加托夫說：「毫無疑問，這將導致俄羅斯居民生活水平下降，但並不能摧毀俄羅斯的經濟，畢竟俄羅斯擁有自給自足的能力。發生經濟戰，飛往國外和品牌服裝已不再需要，走到前臺的是基礎性需求：食物、燈光、室內溫度和交通燃料。和其它國家不同，俄羅斯在這些方面的供應都是充足的。」

法國財長勒梅爾日前表示，西方國家計劃對俄羅斯發動「全面經濟和金融戰爭」，以加劇其經濟崩潰。他聲稱，西方想要「攻擊俄羅斯系統的心臟」，而俄羅斯民眾也將為此後果「買單」。不過，他也承認，雖然對俄制裁「非常有效」，但也對歐盟產生負面影響。他表示，歐盟「準備付出這個代價」。

俄羅斯聯邦安全委員會副主席梅德韋傑夫在評論勒梅爾言論時則警告稱，世界歷史上的經濟戰爭常常會升級為真實的戰爭。

截至目前，俄羅斯已出臺多項應對舉措，預計隨着事態發展，俄羅斯將繼續採取一系列對內穩定市場刺激經濟、對外針對性報復性措施。而俄烏衝突將以何收場？美西方針對俄羅斯的「全方位混合戰」將是怎樣的結果？拭目以待。

俄羅斯與烏克蘭衝突持續，美西方針對俄羅斯的制裁不斷升級加碼，從經濟到金融，從能源到物流，從媒體到體育賽事，甚至外溢到文化藝術等領域，前所未有。烏克蘭問題早已超越俄烏雙邊關係範疇。顯而易見的是，制裁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有效途徑，它不僅給相關國家經濟和民生造成嚴重困難，帶來「雙輸」或「多輸」局面，還將進一步加劇分裂和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