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后法

近來，印度外交風生水起，高潮迭起。印度總理莫迪更是為開拓印度的大國外交而忙得不可開交，不是出訪，就是與各國領導人舉行視頻會談。印度外交的異常活躍成為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一道引人注目的國際政治「風景線」。2月24日，普京剛剛下令對烏克蘭發動「特別軍事行動」，便立即拿起電話與印度總理莫迪通話，闡述俄羅斯對烏軍事行動的來龍去脈。莫迪對普京的通報表示感謝，並請普京對印度在烏公民的安全給予關照，普京表示將就此作出專門安排。顯然，印度公民成為最早安全撤離烏克蘭的外國人，印俄特殊關係及普京與莫迪之間的「深厚友誼」無疑在其背後發揮了作用。

堅拒隨美抗俄

俄烏戰爭爆發後，西方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反俄浪潮。美國更是利用俄羅斯對烏克蘭發起的「特別軍事行動」，給瀕臨「腦死亡」的北約聯盟注入了強心針。美國成功動員西方國家參與到「絞殺」俄羅斯的共同行動。幾天之內，西方聯盟同仇敵愾，向俄羅斯發起了前所未有的最嚴厲制裁。應當說，美國基本實現了自己的意圖，西方國家自俄烏戰爭爆發以來對俄羅斯的全方位制裁達到了空前規模、空前強度。

但是，美國並不滿足於西方聯盟在反俄行動上的高度一致，還企圖將全世界所有國家都統一到反俄行動上來。曾記得，當年9·11事件發生後，美國在全球發起反恐戰爭，美國將是否支持反恐作為區別敵友的標準。一時間，美國得到了幾乎全世界所有國家的支持。在俄羅斯對烏克蘭發起「特別軍事行動」後，美國也想如9·11事件後那樣，動員全世界加入到打擊俄羅斯的統一行動。然而，美國這次卻沒能如願以償。至今，不少重要國家拒絕與美國保持一致，使美國在全球打造「反俄統一戰線」的目標遭受了挫折。

要說美國打造全球反俄陣營受挫，印度就是最好的例子。眾所周知，印度近年來大力改善與美國的關係，對美關係成為印度推行大國戰略的重要抓手。美國也把拉攏印度作為其亞太戰略，特別是圍堵中國的關鍵之一。但是，印度長期以來與俄羅斯有着特殊關係，美印關係的改善雖然使印俄關係略有疏遠，但保持印俄特殊戰略夥伴關係始終是兩國對外政策的重要內容。為此，美國長期以來將分化印俄關係作為其對印外交的重要目標。

俄烏戰爭的爆發，使美國意識到將是分化印俄關係的良機。美國原以為印度會堅定地站在美國一邊，期待印度加入美國的反俄行動。但是，印度的態度讓美國大失所望。印度在對待俄烏戰爭的態度上表現出鮮明的獨立性，拒絕美國共同打壓俄羅斯的要求。印度抗拒美國的態度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

至今，印度一直沒有指責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軍事行動。在聯合國多次譴責俄羅斯的投票中，印度均投下了棄權票。在制裁俄羅斯方面，印度不僅沒有與美國保持一致，反而擴大了對俄貿易往來。俄羅斯因遭受西方制裁而中斷輸往歐盟的原油，轉而廉價賣給了印度，使印度成為俄烏戰爭的最大經濟贏家。

在俄烏戰爭前，俄羅斯原油僅佔印度原油進口總量的不到1%，而目前已提高到17%。印度以30%的折扣，大量進口俄油，再進行加工提煉，然後將石油成品出口到包括歐洲在內的國際市場，給印度帶來了豐厚利潤。印度還與俄方探討購買西方退出的俄羅斯石油企業股份的可能性。

外交上，印度與俄繼續保持緊密關係。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4月初訪問印度，與印度外長蘇傑生舉行會談。拉夫羅夫讚揚印度在俄烏衝突問題上的公正立場。雙方還重點討論了印俄貿易如何繞開美元與歐元而採用本幣的可能性。拉夫羅夫表示，俄羅斯可以向印度提供所有印度所需要的商品。蘇傑生表示，印度重視保持與俄羅斯關係的穩定，發展在經濟、科技和人員往來等各個領域的交往。

由於西方實施最嚴厲的對俄制裁，俄羅斯與西方國家的貿易幾近中斷，金融制裁還使俄無法進行正常貿易支付。印度將俄遇到的困境視為促進對俄經貿關係的難得機會。在西方對俄實施全面制裁和經濟「絞殺」的背景下，印度加大進口俄羅斯能源和其他商品，這本身就是對俄的重要支持。

對俄羅斯針對烏克蘭的軍事行動，是支持還是反對，這本是給世界各國提出的一道外交難題。然而，印度卻將這場冷戰後最大的地緣災難玩得遊刃有餘、風生水起，而其中的秘訣無非就是「獨立自主」四個字。面對這場戰爭，印度不選邊站隊，也不爭論挺俄還是挺烏，只是從本國利益出發，高舉尊重主權、反對戰爭的大旗，為本國謀取最大利益。

外交左右逢源

戰爭爆發後，美國及西方極力做印度的工作，希望印度站在西方一邊，加入到譴責和制裁俄羅斯的行動。就在俄外長訪印前幾小時，英國外交大臣和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副助理辛格分別到訪印度，竭力勸說印度加入打壓俄羅斯的行動。緊接着，英國首相伯里斯·詹森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等西方重量級政治家先後訪印，試圖促使印度加入反俄陣營。但印度不為所動，依然與美國及西方保持距離，堅持對俄友好態度。

4月11日，美國總統拜登親自出馬，與莫迪舉行視頻會晤，試圖讓印度回歸到西方的反俄行動，但拜登早知印度的態度，會晤時對莫迪還是「禮讓三分」，既沒有批評印度，也沒有明確提出反俄要求，只是婉轉地向莫迪表達對印俄關係不斷深化的「擔憂」。拜登總統一再強調美國樂於成為印度在各個領域的合作夥伴。

印度為何能抵禦美國及西方的壓力，始終與俄羅斯不離不棄？要解答這一問題，有必要探究印度在當今國際地緣政治中所處的地位及印度基於國情所堅持的獨立自主外交。人們注意到，印度雖然在俄烏戰爭問題上沒有站在西方一邊，但美國和西方並沒有提出像樣的批評或指責，更沒有作出打壓的威脅，而是給印度提供了相當的獨立空間。這是由印度在當今國際地緣政治中所處的特殊位置所決定的。

就印度而言，俄羅斯是印度軍事裝備的主要供應國，印度在軍事技術上依賴與俄羅斯的合作，印度可以從俄羅斯買到美國拒絕提供的先進武器裝備。另外，印度與巴基斯坦矛盾很深，兩國都視對方為安全威脅，並不時爆發軍事衝突，而保持與俄羅斯的友好關係，有助於抗衡巴基斯坦。印度長期以來奉行不結盟政策，在重大國際問題上一貫從本國利益出發，反對美國的霸權行徑。因此，在俄烏戰爭問題上持中立態度，拒絕選邊站隊，體現了印度對外政策的一以貫之。

美國和西方對印度拒絕反俄採取了「開一眼閉一眼」的態度，並繼續拉攏與討好印度。這是因為，在美國的地緣棋盤上，印度是圍堵中國的重要棋子。美國雖然對印度在俄烏戰爭問題上的態度心懷不滿，但與當前的反俄行動相比，美國賦予印度在遏制中國方面的作用要重要得多。對此，印度也心知肚明。至於是不是滿足美國在牽制中國方面的要求，主動權自然在印度一邊，但印度樂見美國賦予自己的這個角色，因為這畢竟給印度增加了用來與美國及西方博弈的「外交資本」。只要美國不放棄圍堵中國的戰略，印度被美國及西方拉攏和爭取的角色就不會變化。

正是基於印度在當今國際地緣政治中的重要地位，美國和西方不得不對印度的內外政策採取「寬容」態度。對美國和西方而言，只有實施拉攏和爭取，才能避免印度與中、俄走得更近，甚至倒向中、俄。另外，印度除了在構建對華遏制包圍圈方面可以起到重要作用外，印度還可以替代中國，成為生產西方所需中低端商品的「世界工廠」，以及吸納西方高端產品的替代市場。

作為老練的政治家，莫迪深知在大國之間選邊站是政治冒險行為，極有可能成為地緣政治的犧牲品。所以，對印度而言，面對來自各方選邊站隊的壓力，採取「誰也不得罪」是最好的選擇，可以使印度實現利益最大化。當今世界，像印度這樣左右逢源的外交佳境，並不多見，令許多國家羡慕不已。

世界變局讓印度外交如魚得水，莫迪總理也抓住機遇，為推進印度的大國夢疲於奔波。5月初，莫迪訪問歐洲，所到之處受到隆重歡迎，成為俄烏戰爭爆發以來最引人注目的大國外交行動。在訪問德國期間，莫迪總理和德國總理朔爾茨就強化在環保、科技、教育、醫療等方面的合作達成共識。德國還宣布向印度提供100億歐元的資金援助，用於幫助印度推進環境保護。

印度和法國有着牢固的戰略和防務夥伴關係。訪法期間，莫迪總理和馬克龍總統深入討論了加強雙邊合作的廣泛問題。近年來，法印在軍事、航天、民用核能等方面加強了合作。印度是歐盟的第三大交易夥伴，印度期待重啟與歐盟的自由貿易談判，而法國在這方面可以起到重要促進作用。

在丹麥，莫迪總理出席了第二屆印度—北歐峰會，與丹麥、芬蘭、冰島、挪威、瑞典等北歐國家領導人舉行了會談，並重點討論了抗擊新冠疫情、經濟復蘇、氣候變化、技術創新、全球安全等重大問題，還與北歐國家建立了綠色能源夥伴關係。

可以預見，隨着世界變局的推進，印度的地緣政治地位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美國和西方還將不斷加大對印度的爭取和拉攏。然而，印度如果充當大國的戰略棋子，將是危險的選擇，只有與周邊國家堅持睦鄰友好、與大國關係堅持公正平衡，才能為印度的大國戰略提供 一個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

可以預見，隨着世界變局的推進，印度的地緣政治地位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美國和西方還將不斷加大對印度的爭取和拉攏。然而，印度如果充當大國的戰略棋子，將是危險的選擇，只有與周邊國家堅持睦鄰友好、與大國關係堅持公正平衡，才能為印度的大國戰略提供一個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