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芝

北京工人體育場建成於1959年。這裡是第一屆全運會的舉辦地、男足國家隊的長期主場、北京流行文化聖地、京城酒吧夜店文化的發端……六十餘年來，「工體」見證了時代發展的諸多側面。 「工體」改造復建項目預計今年底竣工。改造後，「新工體」在保留歷史風貌的同時，將作為北京第一座國際標準足球賽場，給觀眾帶來最佳觀賽體驗，並實現功能提升，令地下空間資源得到綜合開發利用。

六十多年歷史的北京工人體育場（下文簡稱「工體」）改造復建項目自2020年8月啟動，已於近日完成鋼結構施工，預計今年底可竣工驗收。改造後，「新工體」將作為北京第一座國際標準足球賽場，不出意外的話，將承擔起明年6月的亞洲杯開、閉幕式，並作為決賽場地承辦賽事。

這座始建於1959年並在同年落成的建築，對不同年代的北京人而言，對應着不同的記憶——第一屆全國運動會、第十一屆亞洲運動會、北京國安俱樂部主場、男足國家隊長期主場、亞洲杯和奧運會、戶外大型演唱會、京城酒吧夜店文化的發端……六十餘年來，「工體」見證了時代發展的諸多側面。

1959·首都「十大建築」

「工體」最早由中華全國總工會投資建設，地處北京市城區東二、三環之間。六十多年前，這裡還被稱作東郊，曾是一片寬闊的蘆葦坑，地勢落差達7米。當年施工人員為了填平數不清的低窪蘆葦坑，前後用土50萬立方米。

1959年8月31日，「工體」建成，用時8個多月，上下兩層觀眾看台可容納6.5萬人，與人民大會堂、北京火車站等建築一同被評為新中國成立十周年首都「十大建築」。

同年9月13日，第一屆全國運動會在建成不到一個月的「工體」開幕。此次全運會作為新中國成立以來舉行的第一次全國性綜合運動會，開幕式上有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道人出席、30多個單位的8000多人參加演出，共有29個體育代表團、10658名運動員和工作人員參賽，其規模之大、人數之眾、項目之多，在新中國的歷史上是空前的。

之後，「工體」先後承辦過第二十六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1961）、第十一屆亞洲運動會（1990）、第六屆遠東及南太平洋地區殘疾人運動會（1994）、第21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2001）、第十三屆亞洲杯足球賽（2004）、北京奧運會足球賽（2008）……這裡曾作為中國國家男足的長期固定主場，也是大眾日常開展體育活動的重要場所，成其為中國體育殿堂級的存在。

如今，為了延續這份珍貴的集體回憶、讓代表性的外立面與雕塑等經典元素回歸、實現保護性改造復建，「新工體」遵循「傳統外觀 現代場館」的設計原則，以保護為先，確保內部硬體符合承辦國際足球賽事的需求，而外觀上則維持「工體」的歷史風貌——即保持主體建築橢圓形造型基本不變、立面形式和高寬比例基本不變、特色元素基本不變。為了還原「工體」的白色色調，「新工體」專門採用了彩色新型混凝土，依舊是那座白色的體育場，依舊呈現出1959年首都「十大建築」莊重典雅的風格和城市記憶。

1977·「中國足球要從娃娃抓起！」

「工體」所見證的歷史，並非只有激情與榮譽，「文化大革命」中，工體經歷了它的至暗時刻。如1966年12月16日，江青一夥在「工體」策動召開「北京市中學生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誓師大會」，此後對劉少奇的批判更趨激烈。

十年「文革」浩劫後，1977年7月30日的晚上，北京國際足球友好邀請賽決賽在「工體」舉行。距開賽還有幾分鐘的時候，鄧小平走上主席台，「工體」內頓時沸騰，全場8萬觀眾長時間地熱烈鼓掌——這是鄧小平第三次復出的首次公開露面。中場休息時，鄧小平說：「中國足球要從娃娃抓起！」「中國足球要多與國外學習交流，這麼大一個國家，足球要搞得起來才要得！」

改革開放後，中國體育開始全面走向世界，並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但足球運動的發展卻十分緩慢。1985年5月19日，在「工體」舉行的世界盃預選賽上，中國隊只需在最後一場對香港隊的比賽中打平，即可獲得小組出線權，卻因輕敵以1:2失利，痛失進軍1986年墨西哥世界盃的絕佳機會。賽後，現場約8萬名球迷失望憤懣、痛哭流涕，他們圍堵雙方球員、砸爛公共設施、要求與足協領道對話，並沿街破壞物品，釀成「國足黑色5·19」事件。事後，球迷的反應被定性為「有組織的破壞活動」，但卻遭到法新社這樣的評價——「中國人終於開始與世界接軌了」。

1992年，北京國安足球俱樂部成立。四年後，「工體」成為北京國安的主場，就此染上了國安標誌性的綠色。從中國足球的「工體不敗」，到京滬繞不過的「9:1」，「工體」在一代人的心裡，就是那個朝氣蓬勃的「最好的90年代」。

現在，「新工體」看台採用歐洲最先進的「看台碗」結構，原有的2層「盤形」看台，已變成4層「碗形」看台——看台坡度增大，觀眾視野更寬闊、視線更聚焦。看台座位由原來的6.5萬個擴容至近6.8萬個，「新工體」以球迷觀賽為中心，將北看台設置成鐵杆球迷看台，預計可容納1.5萬人，無論是國家隊還是俱樂部，都可以在「新工體」獲得屬於主場的最大支持。同時，「新工體」作為專業足球場，將不設置跑道，首排座席距離草坪最近處只有8.5米，觀眾將感受到更貼近的觀賽氛圍。

草皮作為專業足球場的核心設施，也得到全面提升。「新工體」對標世界盃球場和歐洲五大聯賽專業足球場，採用目前在歐洲頂級聯賽已成主流的錨固草系統，即將天然草與人造草結合，保證草皮全年維持在最優標準。

而為了將草皮維護至「四季如茵」的狀態，「新工體」配備了強大的維護系統，包含快速排水、自動噴灌、低溫加熱、真空通風等多個結構層。強降水時，排水系統可迅速排幹場地積水，保證運動員正常發揮，同時集水設施對雨水進行回收利用，實現節能環保；夏季潮濕悶熱時，通風系統將保障草皮微環境空氣流通，為草皮健康生長創造環境。此外，項目方還對草皮開展全年光照數據監測並建立模型，針對外部光照不足問題引入草皮補光照明系統。

新增罩棚作為本次改造的全新亮點之一，也是「新工體」成為國際頂級專業足球場的重要一環。據新華社報道，罩棚結構總用鋼量約1.64萬噸，是名副其實的「鋼鐵巨碗」，能夠承擔遮陽、照明、給排水、融雪、光伏發電和吸聲降噪等六大功能，並增強場內的攏音效果，可大幅提升場地辦賽能力、提高觀賽舒適性。

1986·歌舞、狂歡與躁動的夜

「工體」的每一場演唱會，也是城市級的大事。

1986年，獻禮國際和平年的「百名歌星演唱會」在「工體」舉辦，成為前後十年國內規模和影響力最大的一場音樂盛會，內陸流行音樂人集合起來，仿照美國的《We Are The World》創作出《讓世界充滿愛》，也是在這裡崔健首次演唱《一無所有》，掀開了中國搖滾樂的紅蓋頭。1990年第十一屆亞洲運動會，工體上空的「亞洲雄風」激起了中國人的自豪感。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在「鳥巢」和五棵松體育館建成之前，能在幾萬人的「工體」開演唱會，被視為一位歌手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從1999年張惠妹的「妹力久久」北京演唱會開始，王力宏、周傑倫、蔡依林、陳奕迅、汪峰、等歌手就曾先後在「工體」舉辦演唱會。

「工體」還成為京城酒吧夜店文化的發端。早在70年代，由於緊鄰三裡屯使館區，外國人密集，「工體」最早受到西方酒吧文化薰陶。2003年「非典」前後，圍繞着「工體」的周邊區域，更是出現了北京最早、最密集的夜店與酒吧文化圈。

在那些歌舞相伴的夜晚，洶湧的人潮在「工體」內外狂歡，給公共交通帶來巨大壓力。為了解決交通擁堵的問題、提高城市效率，2023年亞洲杯賽前，北京地鐵3號線和17號線預計開通工體站，其中規劃的3號線是串聯北京中心城、橫跨東西，17號線則是貫通北京南北的地鐵大動脈。這有望使「新工體」在實現體育場館功能更新的同時，也完成城市更新的雙重目標。

同時，對於「新工體」這樣量級的體育場館來說，要保障近6.8萬觀賽人群在短時間內順利入場和快速疏散，對功能設計有着不小的挑戰。TOD（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非汽車化公共交通使用最大化的規劃設計方式）是當前國際上流行的解決方案。

因為與地鐵項目的交錯，「新工體」得以在B3層專門設置5000平方米的空間，作為賽時疏散的臨時安全用地。這層空間還設計了約1980多個停車位，可以向社會開放使用。在B2層的4個楔形通道，消防車能直接通過，到達場芯並聯通配套區域的下沉空間，在緊急情況下也可以作為城市避難場所。

2023·「新工體」未來可期

2020年12月31日，「工體」改造項目由中赫集團、北京建工集團和華體集團聯合中標，採用PPP模式（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的公共基礎設施項目運作模式）。聯合中標方的合同期限為3+40年，即3年建設期，40年運營期。

除了體育場館，此次改造還包括由工體東路、西路、南路、北路圍繞的整個大工體區域，並將建成一座世界級的城市公園。「新工體」所在的西北方向，在亞洲杯期間會設置演播廳、賽事、安保等臨時設施，賽後這部份空間將會變成體育主題公園，地面設置和綠蔭結合的乒乓球、羽毛球、籃球等大眾運動空間。

在地下，將新增3層空間，總建築面積27.8萬平方米，除了幾萬平方米的體育配套體驗空間，還會落地工體博物館，可用VR體驗來展示工體的建設發展歷史，也可展示北京足球和北京國安俱樂部的發展歷史。

體育場館外還會設置一條超過兩公里的環形塑膠跑道，為市民提供家門口的運動場所。跑在環「工體」跑道，就跑在這座城市的昨天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