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培文

《記承天寺夜遊》：「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尋友夜遊，約一千年前蘇軾做過。夜來無事，忽覺身邊竟無志趣相投之友。那時蘇軾不為朝廷重用，謫貶黃州，自命閒人，夜遊的興味，更多是出於被投閒置散的心情。

郭台銘尋柯文哲金門攜手夜遊，事實無需太多政治聯想，更多是出於郭董欲選無門，有志難抒的心境。當初國民黨將郭台銘納入徵召名單，想法是將郭董的民望一併納入藍營，所謂整合非綠也。現在落實侯友宜出選，卻一時說可作侯郭配，一時說郭可當「立法院長」，渾忘了一切有待藍營贏得了大選才能作準。慰留方式，彷彿再作一場交易，藍營還在「虛位」以待，是真的虛幻那種，等着郭董的民氣來換。

從一開始，郭台銘說的是為社會做事，而不是要從政，於郭董而言，仕途不外一個選項，就是參加大選。如今選項落空，再多的動作，可能都只是當下的情緒投射，最終難免淡出。國民黨則要省思，為何愈說整合，結果總是愈整愈不合，藍白參選之人同樣不會讓路，為何郭董最後寧願牽手柯文哲。

藍營畫餅白營做餅

「下架民進黨」，郭台銘和國民黨的確目標相近，偏又各有政治計算，郭明知他的民望是藍營所需，卻奢望藍營拿參選資格來換；藍營也明知不會把參選權交給非黨員的郭台銘，但既怕失掉郭粉，又怕郭另別苗頭，徵召過程拖泥帶水，草草收場，「下架民進黨」變成畫餅充飢，試圖用虛幻願景來收編郭的熱枕。

藍營在畫餅，白營正在做大個餅。藍白最大分別，是白營早就明言跟藍營目標不一致，比起「下架民進黨」，柯文哲更想要的是「做大民眾黨」。大選對柯P和民眾黨來說，除了選舉成敗、「立委」席位多寡之外，更重要是為民眾黨打下穩定的民意基礎，讓不滿藍綠的中間選民，有另一道展現選民力量的窗口。

過去冒起的第三政黨，像新黨、親民、台聯、時力等，不論藍綠，現在要不已經泡沫，也是苦苦掙扎圖存。柯P參選以來一直維持兩成左右支持度，近來更有逐漸冒起之勢，於新興政黨而言，正是難得機遇。何況，過去冒出的新興政黨，就算不是藍綠分裂出來，也只能算是藍綠分枝，談不上藍綠以外的第三勢力。民眾黨自詡白色力量，嘗試以政策論述蓋過意識形態，非藍非綠能否走得下去，明年大選結果有決定性因素。

民眾黨構築未來

這次大選，有人說柯P會像去年選台北市長的黃珊珊，藍綠基本盤一歸隊，最終還是拿兩成左右得票的老三。也有人說，柯P像二千年的宋楚瑜，頂多只能拼成老二，分薄藍營選票而讓綠營贏得勝利。參考歷來「三腳督」局面，預估柯P難逃一敗，似乎言之成理。可一旦拋開「三腳督」思維，單從選舉質量評估，依目前民調來看，柯P讓人聯想到的恐怕是2012的蔡英文，所謂「距離山頂只差一里」，當年小英雖然敗選，得票卻遠比前一屆的參選人謝長廷高得多，本質便是往上爬。

柯文哲的支持度，重點不是兩成多，而是擁有泰半四十歲以下的選民和知識分子支持。當藍綠政黨的基本盤隨着歲月凋零，柯P的民眾黨卻有望持續吸納年輕選民，白營勢必為競逐大位增加延伸意義。柯P參與的不獨是這次大選，實際是不論輸贏，明年的結果將會成為柯P四年後再選的動力，只要年輕選民的數量不斷增加，民眾黨便有持續發展的可能。

「民眾黨是個年輕人的政黨」，柯P回答外媒時慣常如是說。言下之意，相對藍綠兩黨，白營就是看得見未來的政黨。大選開打之初，柯P理所當然最被看扁，如今距離大選還有半年時間，白營卻是開出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如果柯P民調再攀升，固然期望明年一蹴而及；就算民調始終追不上，但只要大選結果維持過半的年輕人支持，得票也有望進化成白營基本盤，可以想像四年後柯P將有更高的民調起點。因此，莫說「藍白合」不可能，就是「郭柯」或「柯郭」配也難以實行吧！「非綠大聯盟」之說，一開始已是痴人說夢。

衡量藍綠白三方，柯P即便輸了也可以看成對未來的構築。反觀藍綠，侯友宜似還戀棧新北市長之職以作回頭路，可說未選先輸，選後還有被罷免之虞；賴清德看來形勢不壞，可一旦選輸，從個人以至整個政黨即已大權旁落。白營輸了，感歎的只是年輕選票還沒足夠，藍綠一旦敗陣，帶來的會是基本盤萎縮淪喪的驚惶。

柯P準備最充足

白營選來最沒包袱，柯文哲也愈選愈見自信，沒有公職纏身，更便於外訪，外訪也多與年輕人交流，大異於過往藍綠政客的僑宴款待模式。回到台灣，仍主打大學演講座談，摒棄藍綠意識形態，敢於直白論述，回應年輕人的尖銳問題。當選民受夠蔡英文七百餘天不敢面對記者提問，沒有讀稿機不敢演說的模樣，柯P的論述能力顯然耳目一新，年輕人當然受落。

三黨之中，綠營雖然最早定於一尊，但對大選準備最充足者，則顯然是柯文哲，緊密的競選行程，經網絡快速傳播，簡短而密集，陸戰配合空戰，在三個參選人當中，訊息傳達最快最廣。當侯友宜還在走訪黨內大老，仍在籌謀黨內團結之時，柯P的民調可能已經超越侯友宜。

藍營挾九合一大勝餘威，拉攏郭台銘搞徵召，如意算盤是先合郭，再合柯，作為「下架民進黨」的第一步。沒料選戰甫開，侯友宜已顯得左支右拙，「下架民進黨」未必不能成事，只是侯的民調反落後於柯，則由柯文哲來下架民進黨反而合情合理。設若藍營不能堅持初心，「下架民進黨」之說，如今最感諷刺的竟是國民黨。

柯文哲的支持度，重點不是兩成多，而是擁有泰半四十歲以下的選民和知識分子支持。當藍綠政黨的基本盤隨着歲月凋零，柯P的民眾黨卻有望持續吸納年輕選民，白營勢必為競逐大位增加延伸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