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澜昌

香港的管治者应该有长期工程的思想准备，加上踏实细致到位的工作。而工作的重点，应该是实实际际的使香港市民大众感到回归以及政府的工作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只有如此，才能一年增加一个百分点的支持者，日积月累，战略的耐心必然使香港政局翻出新的一页。

香港特别行政区第六届立法会选战结束，评价纷纭，对于某些新科议员的政治属性也各持己见，对新一届立法会的政治格局评价更是莫衷一是，有说已经形成「建制，泛民和本土三分天下」，有人则说香港没有第三条道路的空间。对于政治格局的判断不同，也必然影响到未来发展形势的基本判断。有「自决」鼓吹者认为，全民公投是势不可阻；「港独」鼓吹者，则说支持独立的会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建制阵营也有对一国两制失去信心：「未来是深圳管香港」。由此可见，香港回归已经踏入第20个年头，然而践行一国两制还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当下，并没有稳定局势立竿见影的药方，最佳的方针依然是保持战略耐心，做艰苦细致的工程。

战略耐心可以量化具体指标

笔者认为，战略耐心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可以具体量化的指标。例如，从今天起每年建制派阵营增加一个百分点的支持者，十年增加十个百分点。这绝对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指标。如果，做到这一点，四年之后的立法会选举，在直选层面，建制派与非建制派的选票对比，就可以从现在的45%对55%，改变到49%对51%，相信再过4年，爱国爱港阵营就会超越反对阵营，那么，香港实行一国两制的阻力就会减少，香港的政治形势就可能有质的改观。

一个全面抗战也不过是8年，有人也许嫌慢了。但是，回归近20年的经验说明，急不得。一定要有战略耐心，而且要扎扎实实地进行观念转换的工程。从香港基本法制定可见，原来预计回归后用10年至15年时间，香港市民对祖国的认同达致多数，真心实意拥护一国两制的达致多数，爱国爱港阵营也获得稳定的多数选民支持，从而达至行政长官普选产生，立法会有更多的议席由直选产生。但事实上，在回归近踏入20年头进行的这次立法会选举，建制派在立法会的席位和选举所得的总票数不但没有增加还略有减少。

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掌握了雄厚资源的建制派，在选举组织不少方面输给非建制派？为什么在整个选战中建制阵营鲜见有触及香港人利益心灵的口号？相反，为什么不少建制派候选人在选举论坛中总是对「建制」帽子不太受落，甚至将与国家、中联办、特首的关系作为负资产，避之不及？有评论指出，反对「港独」，无疑是正确的，是不能容许「港独」泛滥，以至危及国家安全。但是，在「确认书」操作上手法粗糙，留下后遗症，而实际上不少市民并未认为「港独」真正危及香港危及自己的切身利益，因此建制派的选战主调并未能帮助建制派争取更多的中间选民，顶多只是巩固原来的铁票。

事实上，跳出选战看民心，不能不问：回归近20年香港的更多市民究竟得到了什么实际的好处，而且主要是贴身的经济利益。如果20年过去了人工没有加，住屋不见大，反而新生代买屋「咪旨意」，怎会增加对国家的归属感、认同感？因此，痛定思痛，还是要从根本入手。

假设，回归之初，就制定一个长远的细致转变人心的工程，就是以一年增加一个百分点作为量化指标，那么到这次立法会选举，也就可以增加十九个百分点，选战还会打的那么艰苦吗？

保持战略耐心是长时期总方针

选举前三个多月，主管港澳事务的人大委员长张德江视察香港时提出，落实一国两制要不忘初心、保持耐心和坚定信心。笔者曾在本刊为文指，最具新意是一个为关键词：耐心。保持战略耐心，相信这是北京在今后一个长时期对港工作的总方针，也是从目前已结束的立法会选举，年底的选委会选举，明年的特首选举，以至到明年七一香港回归20周年庆典国家领导人访港，秋天的中共十九大举行这段时间的工作纲领。

这次立法会选举证明，张德江对于这次选举有预见性，对选后的工作也有预见性，一句话，要以战略耐心来应对相当多激进本土人士进入立法会带来的新挑战。

无论怎么对这次立法会结果评估，事实是，7名现任或老牌议员「堕马」，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力，而激进势力进入立法会固然料到了，但是有8名之多入局则也是令人震惊。新晋的激进议员，如朱凯迪、刘小丽、游蕙祯和梁颂恒、罗冠聪、郑松泰、邵家臻以及姚松炎，几乎就是一人一党。除了几个「老饼」议员被选出局，民主党和公民党也顺利实现世代交替，实际上他们的新晋和最激的本土一样也是「新仔」，因此非建制阵营中短时间不能形成有威信的核心，有号召力和组织力「话得事」的领袖。

有分析指出，新的立法会是三分天下：传统泛民、激进本土自决以及传统建制各据一方。但笔者认为，实际上依然是建制和非建制两大阵营，传统泛民和激进本土自决仍属一个阵营。这，就如原来社民连，人力和黄毓民并未加入饭盒会，但是不能认为他们是第三力量。事实上，真正想走第三条道路的狄志远的新思维和汤家骅的民主思路，都未成气候。

可以说，这次选举不过是保持战略耐心，相信这是北京在今后一个长时期对港工作的总方针的延续。且不说新晋议员多是「占中」先锋，而扶持他们入局的也是「占中」的搞手。当时，「大台」和泛民的合作与分歧，也延续至今。平实看，传统泛民和本土自决，在基本政治理念、要求、目的等基本一致，只是在策略和行事方式上有差别，甚至不是本土自决向传统泛民倾斜，而是传统泛民向自决倾斜，或者利用激进派作为掩护。在未来议会开始运作后可见，不会有所谓的「三角关系」，激进本土绝不会和建制联合，反对泛民；激进本土与泛民合作，对抗建制，则是常态。

立法会更难形成共识通过法案

非建制阵营的碎片化，必然带来议事的碎片化。其内部互相不服、各行其是，将使到立法会更难形成共识，更难通过法案。可能到时，反对派个个斗激，就像梁家骝一样一人「拉死」一个法案，议事殿堂恐怕将更是乱象丛生。几个年轻人已经说了，何止是「拉布」，像台湾那样「冲击抢占主席台一定会发生」。

可以预见到的是，新晋激进议员上场可能比长毛等更激进，但是也不要低估市民雪亮的眼睛。有网民说，游蕙祯成功扫低黄毓民之后，多日嚟都成为传媒宠儿，不过游BB对议事规则就真系BB级数啦！她说，上任之后如遇到修改议事规则或审议条例草案会尽量留在议事厅「拉布」。其实，建制派系地区直选无法过半数，就算提出议员议案修改议事规则也不够票通过，拉乜嘢布？网民又说，游BB党友梁颂恒都系咁可爱，明明规定立法会主席要40岁，佢就推举不足40岁嘅朱凯廸或邝俊宇去做。新晋做功课当然是要知道基本的立法会议事规则。而更难的是具体问政，就算老牌议员也不是百事通，但是要有入门的路径，懂得如何收集数据和研究政策。这些基本功过不过到关，10月立法会一开锣就会见真章。

激进新星首入议事堂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立马推本土、自决，甚至「港独」议题呢。好几个激进新仔议员暗示，还要通过宣誓这一关，过了之后在立法会就什么都可以说了，说了什么也奈何不得，因为议员有免责权。罗冠聪选后在电台节目中公开声称，未来将在议会中提出「香港前途问题」，要求「民族自决」、「反对赤化」。梁颂恒还说将在议会中对「独立」提动议辩论。相信，这些戏一定会唱，不唱也不好交代。问题是，有用吗？当然是无用的。建制派掌握的立法会不会通过这些痴人梦话的议案，而香港也没有支持「港独」的足够的社会基础，所以这些戏必然唱不长，也许即使最反动的报章也很快没有报道的冲动。于是，这等话题能够唱四年吗？唱不了四年，那么四年之后还有人投票给他们？

有人说，本土派和独立派提出「二次前途问题」，有五张王牌在手： 一、靠香港人的力量，一代又一代年轻人觉醒，关切二次前途；二、也是靠港人以选票说话，五区公投，全民表决前途和基本法；三、自给自足，不靠大陆的食物、水、能源等，切断与大陆的联系；四、利用国际力量，要求英美日插手；五、港人武装起来跟中央对抗。也许，读此许多人会哑言失笑。真的有市民信这个？笔者倒认为，对于「港独」问题，最重要的是依法处置，舆论上倒不必随这些小丑起舞。重要的是，要使到市民大众对香港回归有感。

倒是朱凯迪注视的议题，是香港人关心的问题。他提出的新界的开发问题，实质就是土地问题，而土地问题正是当今香港困局的核心。试想，香港的高地价高楼价高租金问题缓解了，社会还会有那么多不满？没有那么多不满，反政府的立法会候选人会有那么多支持？朱凯迪又怎么会成为票王？

香港管治重点：勿自乱阵脚

新晋的激进议员，如果都像朱凯迪那样把注意力放在香港社会问题上，其议政会展现广阔的空间。问题是，他们也要学习议政的基本逻辑。例如，朱凯迪说道的「官商乡黑」勾结，确实耸人听闻，但是你拿不出证据如何下台？事实上，特首梁振英公开表明横洲公屋项目仍是17,000个单位不变，只是分期分批建筑。再者，你单枪匹马挑战「官商乡黑」，能够成功吗？你把所有的政治力量都赶到对立面，不恰恰说明你是政治初哥？更实际的是，怎能一竹竿打掉一船新界乡民？还有，香港问题是缺地，但是他又借环保之名，反对任何土地开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也许，四年之后，激进的新星只是人家用完的擦桌布，用完了就扔了。不过，这也应使特区政府警觉，明白新界人关心什么。

碎片化立法会，对香港的管治必然带来许许多多新挑战，但是最重要一条不能自乱阵脚。「占中」时没有乱，现在更没有理由乱。香港的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长期日积月累的结果，可以从一百多年的英国殖民统治中找到源头。况且，现在又处于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角力的一个风眼。回归后实行一国两制，保留原有的生活方式，特区政府并没有进行「去殖民化」的工作。因此，要香港真正对国家有良好的认同感归宿感，将是长期的工程，恐怕不是一二代人的事情。对香港社会有深切的理解，就不会轻易走或是「放弃中央管治」，或是「派内地人管香港」的极端。

当下，香港的管治者应该再有长期工程的思想准备，加上踏实细致到位的工作。而工作的重点，应该是实实际际的使香港市民大众感到回归以及政府的工作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只有如此，才能一年增加一个百分点的支持者，日积月累，战略的耐心必然使香港政局翻出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