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远

今年春天，孙中山逝世91周年忌日前后，一组吊唁孙中山的老照片在内地媒体上流传，其中不少是首次公开。与以往常见的孙中山照片不同，这组照片出自民间摄影师之手，与官方图片展现了不同视角。

照片的主人常华是北京一位民间收藏家、史地民俗研究家。近日，他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寻找孙中山」的往事。

一组鲜为人知的照片

常华手中的这组吊唁孙中山的照片，包括葬礼、奉安全过程，一组共八张。这些老照片，虽因年代久远而发黄破旧，但仍可较清楚地看到当年北京各界民众去中央公园（今中山公园）瞻仰孙中山先生和沿街送灵的情景。这组照片从孙中山灵柩自协和医院启运时，广大群众自发地前来瞻仰送行开始，到祭奠活动连续九天后，孙中山灵柩移送香山碧云寺，殡列行进至中央公园门口外为止。

每张照片的背面都有一个蓝色的椭圆形印章，上面印着「太芳照像馆，北京廊坊头条西口」字样。太芳照相馆是北京最早的照相馆之一，位于前门廊坊头条西口。这组照片中，尺寸最大的长29厘米、宽15厘米，最小的长20厘米、宽10厘米。常华初步判断这是放大片，与当时北京照相业的实际水平相符。

「照片是比文字记载更可靠的史料。」常华说。比如，这组照片就纠正了一些权威书籍中的讹误。如，官方印制的专门记录孙中山丧礼全部过程的《哀思录》一书中称孙中山灵堂外的条幅为「恢复国际平等，提倡国家自由」，而从照片上看，应为「恢复国际平等，恢复国家自由」。

另外，《哀思录》还记载：殡列行进至公园门口外「有四乌雅高驾灵车……状至黝黑」。而从常华手中的照片来看，孙中山先生的灵柩车上，车头不是四匹黑马，而是两匹白马。常华认为，这也需要进一步考证。

同时，照片也填补了相关书籍中没有的一些情节。比如，按预定计划，时任中华民国执政的段祺瑞要到社稷坛祭奠孙中山，但他临时改派内务总长龚心湛代为祭奠。广大民众听闻此事，深为不平，因此龚心湛到后，被游行学生阻拦，只能从侧门而上，读完祭文即迅速离去。这组照片中便有他表情淡漠步出祭奠大厅的样子。

此前公开的有关孙中山丧礼、奉安的照片都是官方摄影师拍摄的。而该组照片则出自民间摄影师之手，为公众提供了与官方不同的视角，也为孙中山研究提供了不可替代的直观影像。

照片的作者张玉亭是我国早期的电影新闻摄影师。据了解，张玉亭当时主要是为了拍摄纪念孙中山逝世的记录电影，这组珍贵的照片仅是副产品。

「当时，照片主人的父亲是张玉亭的朋友。他又介绍我认识了张玉亭的女儿张永凤。又对照片进行了考证核实。」常华说。

常华从张永凤处了解到，张玉亭当时为了全程拍摄历时九天的祭奠活动，顾不上吃饭，饿了就吃助手送来的几个烧饼。张玉亭在北京人脉丰富，可以自由出入很多场合，近距离地拍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后来，总理灵柩移往南京，张玉亭又跟着专列一直到了南京，只是到了中山陵里面，拍照不被允许，他只好继续用望远镜头来拍摄。

除该组照片外，在常华的收藏中还有记录孙中山祭奠活动全过程的《哀思录》原版，以及孙中山移灵至南京中山陵全过程的《总理奉安实录》织锦精装版。

这两本册子都是当时官方印制，并没有公开发行，仅参加治丧活动的国民党官员，当时的各大机构有收藏。其中《哀思录》印数为1000册，而常华收藏的织锦封面的《总理奉安实录》仅100册，仅当时的国民党要员才能够得到。

2015年，孙中山去世90周年，北京中山堂准备把《哀思录》重新影印出版，就是用常华手中的这本当做蓝本印制的。

收藏不为名利 只为兴趣

说起史地民俗研究，常华认为自己不是专业的研究者，甚至不是专业的收藏家。「都是业余爱好。」常华告诉记者，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研究一下，收藏一点，不为名利，不为升值。自上世纪80年代，常华在收藏旧物方面投入万元（人民币）左右，从没想过要把什么藏品卖了赚钱。

如今的常华是北京市史地民俗学会的副会长兼秘书长，经常组织一些史地民俗研究爱好者切磋交流。这个学会成立于1989年，是个民间组织。第一任会长是著名历史学家阎崇年，成立地点就是中山堂。

孙中山的收藏研究便是源自一次西山考察。上世纪80年代初，常华在考察碧云寺的时候，就想为什么选择碧云寺作为孙中山的初葬地？从此线索，渐渐将关注点放在研究孙中山、收藏与孙中山有关的物品上。

常华告诉记者，自己多年的收藏品主要有三个来源：第一，在海淀、石景山、门头沟等地考察、采风时，从当地居民手中收集来的旧物。在古迹附近人家寻觅旧物是收藏人的惯常做法。第二，从「辛亥后人」手中得到。常华进入民革中央宣传部工作后，结识了不少「辛亥后人」，和他们结为好友。如李烈钧的儿子、民革中央副主席李赣骝，黄兴的孙女黄仪娴，谭惠全的儿子谭志全，孙中山的孙女孙穗芳等。第三个来源就是从北京的旧书摊、报国寺、潘家园等旧货市场上淘来的。

常华给记者展示了一本孙中山所著的《会议通则》。这部书是1917年上海中华书局出版发行的，距今已有99年历史。该书是孙中山参照美国《罗伯特议事规则》而编写的一本民主实践指南手册，为的是让国人学会参与公共事务，训练做公民的习惯。常华告诉记者，这本书便是从武汉一位「辛亥后人」手中得来的。书的封面右侧写着一列字：「彭静仁先生惠览。孙文敬赠。」常华说，这样的表达并不是孙中山惯常的题字方式，因此该书仍有待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