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汇杰

9月26日，日本国会开幕，首相安倍晋三在议会全体会议发表施政演说，除了国内政策，施政演说也涉及外交，尤其是与中国关系。安倍表示要从大局出发改善中日关系，但没有提及中日友好。

日本外国记者俱乐部日前请来了日本东京大学大学院法学政治学教授、东京大学公共政策大学院副院长，曾任新中日21世纪友好委员会日方秘书长等职务的高原明生教授，请他阐述中日关系的观点。就近年来日中关系经历了各种风波，如何看待前中日关系，未来的日中关系应当如何发展等发表了看法。

中日可实现深层次合作

高原明生教授说，进入本世纪以来，日中关系经历了若干波动。检视去年至今中日关系，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仍有一些需要我们警戒。日中关系还尚未回到正常轨道，双方之间的分歧仍然存在。在社会领域，一些舆论调查显示双方民众相互观感恶化，双方媒体的相互报道也存在诸多问题。

高原明生说，历史证明日中可实现深层次合作，日中关系比以前虽然有所缓和，但还远未恢复至应有的水平。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社会层面，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后，中日之间也有过非常好的合作时期。这种合作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及日本的高速经济发展，都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基于上述背景，我们可以看到，中日两国完全可以实现深层次的、涉及双方长期发展前途的合作。

从中国的长期发展出发，如果要建立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现代经济体，必然需要开放、创新，需要与世界其他国家合作，在国内则需要建立法治体系和市场经济规则，并解决很多触及深层矛盾的问题，前提是国家内部稳定。

例如，中国的国土面积极为辽阔，具有深厚的发展潜力。如果用日本的眼光来看，无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中国对于土地的利用效率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要大幅提升利用效率，不仅涉及城乡「土地」问题，还涉及各级政府之间的事权分配等制度设计层面，涉及「人」的发展与现代化问题。这些方面的改革与发展，将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在这一方面，日本可以提供很多经验和教训，可以提供诸多合作与支持。

相对日本而言，在高龄少子化的背景下，周边国家将成为重要的投资对象和市场。中国的市场虽然广阔，但内部的整合还有待完成，各地之间的制度差异、文化差异还很大，建立统一国内市场需要很长的过程。日本企业会发现，在中国不同地方投资，面临的社会环境不同，中国企业实际上也面临同样问题。而在美、日等国家，内部市场整合已经完成，企业运行受到地域差异的影响较小，投资可以在各个地方相对自由、灵活地流动。这一内部市场整合的过程，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一旦中国实现了这一目标，包括日本在内的外部资本也必然将大为受益。对于日本而言，当然希望身边多出一个广阔的、治理良好的、拥有众多人口的重要市场。

改善关系需建立信任

高原说，目前，由于双方认知的差异，造成了日中之间没有互信！我想，日本的政治家也很困惑，但是，日中关系方向友好是不会改变的！日前，我在北京与当地的朋友讨论了两点，有关日中改善关系的意见，（1）不要冲动举手，（2）要换位思考。就当前来说，可以有两方面可以做，一方面是建立信任，一方面是管控危机。

在建立信任方面，主要涉及中日双方对于彼此的认知。在此方面，加强沟通与交流十分重要，不仅是学者之间应当加强交流，相关的事务部门、一线人员之间也应当加强交流。有时候，恰恰是因为相互之间的陌生和误解，才会产生对于对方的错误猜测和判断，而相互之间的误判和错误举动又会进一步刺激对方。正如生活中一样，如果人与人之间有一些基本了解与信任，那么有些事情也就不会引发误解或误判。

在管控危机方面，日中之间确实存在执法力量和军事力量的接近甚至对峙，但这并不等于双方想要一场战争。大国之间要避免爆发意外冲突，就需要在危机预防、危机管理等方面下工夫。就具体技术层面而言，海空力量之间的相遇、意外情况下的联络热线等都有积极作用。中美之间也有重大军事行动相互通报机制、海空相遇安全行为准则等机制或文件，这显然有助于双方避免意外。日中之间也应当考虑这一问题。

在处理矛盾时，中方认为日方的一些人是「两面人」，不可信；日方也认为中方的意图不透明，很让人担心。实事求是地说，要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确实还需要时间。那么在此过程中，可以首先把危机管控的工作做好，避免发生意外冲突。中日之间应当用谈判和协商解决问题，而不要「动手」，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世界格局正发生深刻变化

在当前，世界格局和全球主要议题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与传统意义上的大国矛盾相比，一些深层次的问题逐渐突出。这才是世界面临的真正重要的威胁。

首先，共同应对地区议题。在整个东亚地区——包括东北亚、东南亚地区，有诸如非传统安全、金融、环境等相当一批重大地区议题。在这些议题上，中日之间有明确的共同利益，分歧相对较少，可以从这些方面的合作入手，初步积累信任，并促进东亚地区的整体稳定与发展。

其次，在第三国加强经贸合作。日中两国都有众多海外投资，近年来，媒体强调双方在商业领域的竞争较多。但实际上，两国企业在第三国有很多既有合作，比如一国企业竞标成功后，会将其中部份合同分包给另一国更为擅长此行的企业。中日完全可以连手开拓海外市场，发挥各自长处，在海外第三国实现双赢，而非零和竞争。

第三，开展反恐等方面的国际合作。中日两国都有大量公民在海外工作和生活，也都面临国际恐怖主义的威胁。在此方面，两国的立场有相当的一致性，完全可以开展相互交换情况等交流。在也门撤侨行动中，中方撤离本国公民时，还撤离了包括日本公民在内的大批外国公民。两国的这种互助模式以后也可以在其他地区形成相对机制化的合作。

最后，高原教授说，总之，日中之间可以合作的领域很多，能够合作的空间也很广阔。我不是日本外务大臣，不能代表日本政府讲话。但我认为：「日中乃是伙伴关系」。未来，在双边关系有所恢复的情况下，两国应当一方面管控危机，缓和对立，另一方面加快推进共同利益的建设，在全球治理与第三国合作方面形成更多互惠关系，这将有助于为双边关系打下更加牢固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