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子

在女性主义思潮蓬勃发展的当下，作为生产力和消费者的女性，蕴含了强大的社会能量。毫无疑问，这也是女性话题能够持续引发公共热度的动力之一。从娱乐、经济到政治，公共事件不断为「她话题」催生新的讨论维度。

由湖南卫视打造的《乘风破浪的姐姐》无疑是今夏内地最受关注的综艺节目。9月4日，这档聚焦30岁以上女性的选秀节目在历经两个半月的赛程后终于迎来了尾声。值得注意的是，这档节目从筹备到开播都受到无数好评，但越到后面口碑越差，甚至引发了媒体的口诛笔伐。无独有偶，另一部同样聚焦30岁以上女性的影视剧《三十而已》也是今夏热搜榜的常客，可播出后观众的评分从8.2一路掉到6.8……这两部堪称「现象级」的女性作品不约而同高开低走，不能不让人追问背后的原因。

「她娱乐」的困惑

《乘风破浪的姐姐》刚刚开播时给出了一个很高的定调，即开场白中的那句话——「关心每个人要面对的那座山」。参加节目的嘉宾里有不再年轻的妈妈，有身材变形的艺人，有过气的明星……她们都有自己的「大山」。但是在给出了这样的口号后，节目并没有在赛制和流程上践行它。观众最终看到的依然是一场充满套路的「女团综艺」。这种赛制逐渐将参赛的嘉宾打磨成劲歌热舞、青春靓丽的统一形象，辜负了观众的期待。观众并不想看流水线女团，他们想看到嘉宾不受节目组支配的独立与自我。

《乘风破浪的姐姐》没有做到的，《三十而已》也没有做到。这部电视剧从三位30岁女性的视角展开，讲述了都市女性在30岁这一重要年龄节点时，遭遇到的多重压力的故事。其在前半段试图展现出新时代女性的独立人格，颇受好评；但在后半段却急转直下，陷入了第三者插足的狗血剧情，沦为一出俗套的伦理剧。

有媒体评论称：这两部今夏的「爆款」作品都站在女性崛起的风口，享受着女性意识的红利，最终却讲述了一个消费女性主义的流水线故事，着实令人遗憾。

自二十世纪以来，西方妇女解放运动风起云涌，女性寻求权利与平等的斗争不断上演，其标志为妇女获得选举权，女性主义从一股思潮发展成了一种实质性的力量。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欧美诞生，它是政治领域的女权主义渗透到文化领域的结果。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关注性别在文学创作和批评中的重要意义，以女性经验为视角重新审视文学史和文学现象，向传统的男性中心文化发起了颠覆性的挑战。至此，女性主义思潮的蓬勃发展对当代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除了精英知识分子，更多的普通女性也开始进行女性身份价值与权利要求的反思。作为社会大众文化领域的重要构成部份，影视剧行业逐渐顺应了这一历史浪潮。如今的制作方和资本都知道，女性市场是一个香饽饽，女性题材是一个好风口。

客观来说，资本的进入正在让演艺界的女性从业者获得更多的机会，也会让更多的女性问题得到关注——根据公开数据，2020年内地还有超过十部女性剧待播。但需要正视的是，国内的女性题材作品目前存在很大问题，其中最为根本的一点就是，大多数编剧普遍缺乏对笔下生活题材的了解和审慎。

《三十而已》的出品方柠萌影业的执行副总裁徐晓欧曾在采访中表示好作品需要三要素：「一是好故事、好人物为基础，二是人设背景、话题内核的新颖，三是有情怀符合当代价值观。」而事实上，大部份作品都能穿上新颖的话题外衣、塑造出所谓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男女主角，却无法完成合理的、有现实意义的剧情。这样的困境充分体现在《三十而已》这样的女性题材作品上。如果说《三十而已》在一开始立住了「现实」这一基本线，只是在后期走偏，那么大部份作品连现实都实现不了。

更为重要的是，当一部作品被贴上「女性主义」的标签时，观众会对它有更高的期待。这种期待不仅局限于情节是否好看，还会上升到对女性意识的探讨。这种探讨是多元的，有两性关系，有家庭关系，有事业关系，也有对自我内在的求索。这无疑对制作方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最终这也成了观众对《三十而已》和《乘风破浪的姐姐》失望的原因。

「她经济」的蓝海

虽然遭遇了口碑滑铁卢，但《乘风破浪的姐姐》获得的巨大关注度使其背后的公司（芒果超媒）的股价在80天暴涨了30%，成为绝对赢家，也让人们见识了女性力量在资本市场的威力。

在内地有一种说法：从消费能力看，女人大于小孩大于狗大于已婚男人。虽是一句戏谑，却道破了商业玄机——事实上，马云早就说过，谁抓住了女性，就抓住了消费。在这个提倡男女平等的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贡献度不断提高，她们在各行各业努力工作拼搏，然后又把钱投入到各个消费领域，拉动了消费的同时，也打造出了「她经济」的蓝海。「她经济」背后的行业有很多，女装、护肤品、女性卫生用品、母婴用品等。上述行业虽然面对的消费者不全是女性，但女性消费者往往在购买中起决定性作用。

深圳证券交易所官网7月30日披露，女性生活服务供货商厦门美柚股份有限公司已正式递交招股说明书，拟深交所创业板挂牌上市。成立7年，这家以女性经期管理工具起家的公司坐上了女性健康管理细分赛道的头把交椅。自创立以来，美柚始终围绕着女性用户的需求，之后通过拓展小区和电商业务，已经连续三年盈利过亿。相关数据统计显示，截至2019年，美柚旗下产品的累计用户数量已超过2.5亿。

众所周知，中国女性不仅愿意为自己消费，也主导着家庭的大部份支出。数据显示，中国多达3/4的家庭消费决定由女性主导，如购买母婴和儿童相关产品。「她经济」相关的新增消费预期也由2017年的3.3万亿元（人民币，下同）上升至2022年的8.6万亿元。

此外，根据香港《南华早报》网站8月23日发表的题为《中国年轻女性组成的「小姐姐」大军推动消费，影响企业并购》的报道，女性正在突破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相关产品范畴，影响到网络游戏、流媒体节目、高端啤酒甚至白酒领域的企业决策。

美国埃森哲公司负责成长型市场业务的首席执行官詹弗兰科．卡萨蒂说：「对于希望专注于女性消费者并更好为之服务的企业来说，中国市场拥有巨大潜力。中国庞大的女性消费人口本身就已经相当于世界第三大消费市场，几乎等同于英国、法国与德国整个零售市场的总和。」

埃森哲公司2019年发布报告称，中国「女性经济」的价值高达1.5万亿美元，涵盖大约4亿名20岁至60岁的女性消费者。卡萨蒂说：「从私募股权基金到企业风险资本乃至大型消费品企业，许多投资者都在持续关注这个充满希望的繁荣市场，这就是我们近来在并购领域看到此类动向的原因。随着女性购买力和影响力不断增强，『女性经济』为消费企业提供了许多赚钱机会。」

「她政治」的曙光

受性别文化影响，相比娱乐和经济领域，政坛对女性来说显然门坎更高。不过自新世纪以来，女性从政已经有了很大突破。

最新的一个好消息来自美国。今年8月19日晚，美国联邦参议员贺锦丽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远程演讲，正式接受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提名。从贺锦丽的履历看，她已多次创下打破玻璃天花板的纪录：作为牙买加和印度移民的女儿，她是美国历史上首位获得主要政党副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有非裔和亚裔血统的女性，第二位非裔女性联邦参议员和第一位印度裔联邦参议员，还曾当选美国人口第一大州加利福尼亚州第一位女性州检察长、第一位非裔州检察长、第一位亚裔州检察长。

今年恰逢美国女性获得选举权100周年。百年来，美国女性不断打破美国选举政治中的各种玻璃天花板，但迄今仍止步于白宫最高权力之外。

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曾是最接近美国总统职位的女性。2008年，希拉里在民主党预选阶段获得1800万张选票，但输给了奥巴马；2016年作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败给特朗普。2008年，希拉里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说，她虽然失败，但美国选举政治那最高、最硬的玻璃天花板，已经有了1800万道裂痕。

就此而言，不管今年大选结果如何，贺锦丽成为大党副总统候选人本身，已经构成对美国选举政治玻璃天花板的又一次突破，并将带来成千上万道新的裂痕。

在女性从政的成绩单上，欧洲一直处于领跑的位置。2019年12月，芬兰交通与通讯部长桑娜．马林当选为该国总理，值得一提的是，她当时只有34岁，是芬兰、也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领导人。

芬兰的女性地位在全球排名中一直较高，该国五大党派领袖全是女性，其中四位年纪在35岁以下，这在其他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近些年欧洲国家女性领导人数量也越来越多，2015年的数据显示，在193个联合国成员国中，有19位女性领导人，其中欧洲地区有9个，占一半左右，是唯一呈上升趋势的地区。在欧洲国家女性领导人中，德国总理默克尔是名气最大的，她2005年成为德国历史上首位女总理，并在2009年、2013年和2018年成功连任，目前已领导德国15年，被称为「铁娘子」。

联合国妇女署执行主任菲姆齐莱．姆兰博努卡曾向各国发出呼吁，要求全球领导人最迟在2030年实现男女在政治以及其他领域的平等，但以目前情况来看，估计只有欧洲能达到这个要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指出，在国际议会联盟的一项调查中，全球女性从政的平均比例为24%，亚洲为19.6%。卢旺达在国际议会联盟的名单上名列榜首，女性占下议院61%的席位。古巴位居第二，女性占比53.2%。法国以39.7%排在第16位，中国以24.9%排在第73位，美国以23.5%排在第78位。根据这份名单，密克罗尼西亚、巴布亚新几内亚和瓦努阿图没有女性政治代表。「在全球范围内我们远未实现性别平等。」国际议会联盟主席、墨西哥议员奎瓦斯．巴龙如是说。

女性崛起，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