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夫

「金特会」前后，有一种声音认为，美朝领导人会晤顺利举行，两国真正实际探讨的很可能是如何在以中国利益为牺牲的前提下，单独媾和。与此同时，所谓中国在朝核问题上「出局论」尘嚣甚上。然而，特朗普会后一再感谢中国，并表示美中韩朝将一同谈判签署和平协议，以及美国宣布暂停军演，并考虑有朝一日美军撤出朝鲜半岛，所有这些都表明，中国不但没有出局，还在这场战略博弈中占主动位置，是本次「金特会」的幕后主角。

一波三折的美朝元首会晤6月12日终于在新加坡顺利举行，特朗普与金正恩历史性的握手也必将载入史册。围绕着这一会晤的顺利举行，中国和韩国总算在背后松了一口气，毕竟美朝元首会晤第一步已经迈出，下一步似乎也无法走回头路了。金特会这场大戏的主角是两个政治明星，他们可以说是自导自演了一场独幕剧，但剧本却是中国的原创。中国才是「金特会」的幕后推手。

「金特会」中国成大赢家

「金特会」落幕后，众多美国媒体在研究朝美联合声明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中国成了这次会晤的「最大赢家」。

原来，这些美国媒体发现：金正恩承诺的全面无核化和特朗普承诺的要暂停针对朝鲜的军演，正是中国政府一直在呼吁的「双暂停」方案。

美国《华盛顿邮报》的一篇分析就这样明确地写到：停止军演？特朗普针对朝鲜的计划是中国先提出来的……该报另外一篇文章直接给中国扣上了「最大赢家」的帽子。《纽约时报》虽然在他们的报道中明确地提到了「双暂停」的英文概念「Freeze for Freeze」，却没有提到这是中国提出的，而是宣称这是一种解决朝鲜问题的「主流建议」。

美国知名的外交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一篇文章还说：去年11月特朗普在会见来访白宫的中国领导人时，还曾表示不愿意接受中国人的这一提议；而今年1月美国国务卿也再次表他说美国不会接受「双暂停」等倡议，可今天特朗普在新加坡所同意的恰恰就是中国人的提议啊。

日本《外交学者》杂志也在其最新报道中写到：尽管美国和朝鲜并没有明说，两国在新加坡达成的协议，恰恰是中国提出的「美国停止军演，朝鲜停止核试验」的「双暂停」，以及中国同时还提出的「朝鲜无核化」与「朝美关系正常化和建立朝鲜半岛和平机制」的「双轨并行」这两个倡议的内容。

外交部长王毅在「金特会」后直言，「事实证明，中方提出的「双暂停」倡议得到了实现，目前形势的发展也正在沿着「双轨并进」思路的方向迈进.......朝美两国相互对立甚至敌对半个多世纪，两国的最高领导人能够坐在一起，进行平等对话，这本身就具有重大和积极的意义，就是在创造新的历史。中方对此表示欢迎和支持，因为这是中方一直期待和努力的目标。」

在半岛问题上，中方在阐释自身立场时始终强调三个「坚持」，即坚持实现半岛无核化，坚持维护半岛和平稳定，坚持通过对话协商解决有关问题。同时顺应情势变化，中方提出了「双暂停」倡议和「双轨并进」思路。

外交学院副院长王帆表示，「双暂停」倡议即为：应对半岛危机，作为第一步，朝鲜暂停核导活动、美韩也暂停大规模军演，通过「双暂停」，摆脱不断升级的「安全困境」，使各方重新回到谈判桌前来。之后，按照「双轨并进」思路，将实现半岛无核化和建立半岛和平机制结合起来，同步对等地解决各方关切，最终找到半岛长治久安的根本之策。

无中国支持 「金特会」难成局

从表面上看，美朝元首会晤并没有中国的参与。但很多细节里还是透露出了中国对此次会晤的强大影响力。甚至有分析认为，中国是此次「金特会」的幕后主角，没有中国支持，就没有「金特会」。

国际媒体都注意到，金正恩前往新加坡搭乘的是中国国航的航班。此举更加凸显了中国作为朝鲜后盾的存在感。

据韩国媒体的观察称，6月10日上午8时30分，中国国航飞机从平壤安顺机场起飞，编号CA122，目的地北京。经过一小时飞行后，飞机抵达北京上空后没有着陆，而是改变航班号和目的地，航班号改为CA61，目的地为新加坡。

几乎同一时间，作为金正恩的专用飞机「苍鹰一号」也从平壤安顺机场起飞，「苍鹰一号」作为「烟雾弹」从海上飞往新加坡。第三架运输飞机则在6月10日上午10时起飞，是一架苏联产的伊尔-62飞机。

6月11日，中国外交部就金正恩搭乘中国国航专机是朝鲜要求还是中方意见、中方是否收取费用、所乘飞机是否为中国领导人出访备用机等问题回答记者提问。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对此表示，中国民航为朝鲜代表团前往新加坡提供有关服务是应朝鲜方面要求。

多维新闻网披露，北京方面甚至为金正恩提供了「特级保障」。金正恩不仅搭乘中国专机，而且整个飞行过程中大部份被安排在了中国领空，这也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意外的发生。

据韩国媒体报道称，中国政府为金正恩提供的是中国总理李克强出访时的专机。不仅如此，中国还为金正恩开放了本国领空，并派出战斗机为金正恩保驾护航。为金正恩此次出访提供了全方位的帮助。

可以看出，北京方面为特金会的筹备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金正恩乘坐中国国航专机飞抵新加坡这个细节颇具象征意义。它让人们想到金正恩此前的两次访华，其中第一次是这位朝鲜年轻领导人上任7年以来的首次出访。中国对朝鲜迈向世界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朝鲜迫切需要对外开放的信心和经验时，北京都提供了关键的帮助。中国也是助金特会克服各种变量得以最终举行的主要推动者。北京是平壤的坚强后盾，这一点的意味也特别明显。

多年来，中国一直致力推动华盛顿与平壤间的对话。今年3月份以及5月份，金正恩两次访华，也凸显了北京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重要地位。特别是当特朗普宣布可能取消特金会时，北京依然力挺朝鲜，从这一角度上来讲，如果没有北京的力挺，特金会恐怕可能真的无法进行。

由于长期「与世隔绝」的朝鲜并不具备完整的与世界强国尤其美国打交道的丰富经验。虽然金正恩屡屡展现了自己高明的政治手腕，但其手中可打的牌毕竟有限，其国际谈判和政治博弈的经验毕竟有限。如果说，第一次「习金会」是两国关系转圜的开始，那么金正恩第二次访华，被专家认为也有向习近平「拜师学艺」的成分。正因为有了习近平的支持，金正恩才更有与特朗普打交道的底气。

重塑地缘政治版图 中国作用「不可或缺」

大变匿于无形之中。随着「金文会」「金特会」的相继成功举行，半岛曙光乍现，半岛局势巨变，这一系列变化有可能重塑东北亚地缘政治版图。随之而来的是，相关各方的互动开始产生新的政治博弈。国际上有一种论调认为，中国在朝核问题上的话语权减弱，甚至在半岛问题上已经出局。

然而3月和5月接连两场「习金会」已经用最直观的方式证明了北京在半岛问题上的重要话语权，让板门店朝韩首脑峰会后质疑中国在半岛已出局的各种言论至此不攻自破。

金正恩第二次访华期间向习近平通报了板门店朝韩首脑会晤的很多事宜。而「金特会」后，美国也派出国务卿蓬佩奥来华通报金特会情况。这种基调也决定了北京在朝鲜问题上不太可能成为旁观者或局外人。

在美朝间仍存有相当的理念差异之际，朝鲜与美国的单独和解显然是不现实的，这就需要平壤在北京面前确认自己的位置。

金正恩前往中国「通报情况，希望同中方加强战略沟通和合作」的行动也因此显得恰到好处。此时访华，在展示中朝友谊，也能为金正恩增加与特朗普会晤时的筹码。《澳大利亚人报》称，特朗普也似乎努力从习近平处打探朝鲜领导人的意向，发推文称他将同习近平通话。这从另一个层面显示出北京在朝鲜问题上的核心作用。

对于在半岛事务中中方是否被「被边缘化」的问题，外交部长王毅强调，中方在推动半岛核问题和平解决进程中，一直并将继续发挥非常独特而重要的作用。

辽宁社科院朝韩问题学者吕超表示，中朝是山水相连的友好邻国，中朝之间两党、两国、两军维持着很好的交流和合作，这种稳固的关系对稳定东北亚局势以及朝鲜半岛和平稳定有着重要作用。从朝鲜方面说，中国是它最重要的邻国、合作伙伴，也会成为它与国际社会接触的重要伙伴。

「在促进半岛和平稳定方面，中国起到了重要的压舱石作用。无论是中国倡导的双暂停，还是中国坚持的不许朝鲜半岛生战生乱，这些原则立场都保证了朝鲜半岛的和平发展。」吕超说。

中国军事科学院中美防务研究中心原主任姚云竹此前也表示，中国不仅积极支持朝韩改善关系，也支持美朝首脑对话、和平谈判，不管是什么形式，总要强于战争。」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边缘化」是不可能的，姚云竹说，这不仅是因为中国作为朝鲜最大的地缘邻国，任何一方都无法边缘化中国，也是因为中国作为一个东北亚大国，一个亚太大国，一个世界大国，也不会让自己被边缘化。

朝核谈判渐入四方模式

在「金特会」后举行的记者会上，特朗普在开场讲话中提及中国在解决朝鲜半岛问题上所起的作用，感谢中国的支持。他还表示，希望中国和韩国也能参与到建立「和平机制」和签署「和平协议」的过程中来。这也让世界明确地看到，中国从未也不会从朝鲜半岛问题的谈判桌上出局。

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只提到了中国和韩国，这意味着传统的六方会谈中的日俄两国已经出局。专家分析，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正在逐渐演变为四方模式。

回顾历史，应对朝核问题，刚开始是美朝双方谈，后来中国搭建了六方会谈平台，再后来谈不下去了，以制裁代替谈判。谈来谈去，朝鲜不断试验核武器，东北亚安全形势一落千丈。回看美朝上世纪90年代的双边谈判，朝鲜在铁定发展核武器的国策下多半是在与克林顿政府周旋，直到图穷匕首见才选择翻脸。克林顿政府带着诚意，也愿意付出点代价，但显然碰到一个没有诚意的对手。六方会谈断断续续，各方希望朝鲜弃核，但却因利益纷杂，大国无法一致行动，也不愿付出去核的代价。

直到现在，在特朗普的话语里，认为朝核问题中国应该负主要责任，而中国却乐于以中间人自居，力劝美朝都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特朗普与金正恩终于直接面对面会谈了，这种局面当然为中国所乐见。

有人分析了「金特会」的前前后后，认为朝核问题已经进入了美韩朝「三国演义」，中国作为半岛问题的重要利害攸关方，「被缺席」了。在这一点上，似乎三国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高度默契。然而，「金特会」后，特朗普在记者会上公开希望中美韩朝四方共同谈判签署和平协议的言论，打破了所谓「三国演义」的论调。

实际上，在韩国已有不少学者和观察家认为中美朝韩之间可能有一个高层特使的联络机制。其参与者包括朝鲜统一战线部部长金英哲、韩国国情院长徐熏，以及蓬佩奥和宋涛。尽管这四人没有直接会面的机会，但他们也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并由此形成了一种颇有效率的四方联系管道。

在分析人士看来，这个机制的确立不仅会加速半岛相关各方确立新情况，考虑到朝鲜战争后半岛的国际环境，这个四方机制甚至能从法理层面上解决半岛在战后悬而未决的停战协议问题。

毕竟，考虑到朝鲜战争之后签署朝鲜停战协议的是中美朝三方，这就意味着未来的朝韩亦或美朝首脑会晤都无法签署半岛的停战协议。从军事与国际法范畴考虑，文在寅与特朗普都无法单独代表参战方解决历史问题，中美朝韩四方坐在一起后倒大有可能签署这种协议。

美国多维新闻网刊发的文章分析认为，在中美朝韩的新机制基本呈现后，这就意味着日本和俄罗斯有可能会被「开除出」六方的机制。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在中美韩在3月下旬先后与金正恩紧密互动时，也包括此次「金特会」，普京为首的莫斯科就表现了相对冷眼旁观的态度。

普京虽试图发挥作用，但俄罗斯的实力以及外交重点的变化使得他在朝鲜半岛问题上有心无力。中俄之间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也决定了俄罗斯不会完全出局，这也意味着半岛局势接下来又会发生何种演变，中俄的关系起码不会变，俄罗斯还是站在中国这一边。

相比之下，日本在半岛问题上也许就会扮演起不光彩的角色。东京在得悉金正恩即将会晤特朗普时表达过反对的意向：安倍本人在与特朗普的第六次会晤中还特别提到了「日本人质」，希望藉此阻滞美朝接触。

但金正恩与中方高层的接触已成不可逆转的事实，和特朗普的对话也已经圆满落幕，安倍对此也无计可施。东北亚政治局势在东京高层眼中可能已经彻底失控，而日本就已被边缘化。

考虑到朝鲜半岛各界人士急于改善关系，加之华盛顿方面也想尽快弄出些政绩，或许这种此前只在观察家和学者口中出现的中美韩朝四方机制很快就将成为新闻事实。毕竟，特朗普某种程度上已经勾划了四方机制的「路线图」——建立和平谈判机制，美中韩朝共同签署和平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