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萍踪

首页 > 最新文章 > 海角萍踪

禁足号寒的巴黎歌舞厅(2021.4)

发布日期:2021-06-03

☉文/沈大力 法国

「Le cabaret」一词意为「歌舞餐饮厅」,源于尼德兰语,指廉价的小饭馆,十五世纪起,衍生为「聚会饮酒厅」。自文艺人士聚集的咖啡馆「le café」一词出现后,它在巴黎特指生活放浪的落拓文人恣意放纵的酒馆。其后,该行业规模不断扩大,歌舞色彩日浓,形成独特的「夜巴黎」生活场景。

形成独特的「夜巴黎」生活场景

歌舞厅构成了巴黎夜生活文化的载体,负载六角国京城横流的自由狂放欲望,一个多世纪以来维系着消费社会需要散心解闷者的心理平衡。全法国两百多家歌舞厅中,三十五家集中在巴黎,最闻名的是「红磨坊」(le Moulin rouge)、「癫马」(le Crazy - Horse)、「丽都」(le Lido)和「拉丁天堂」(le Paradis latin)等。「癫马」业主,「法国歌舞场与音乐厅同业工会」主席菲利普见证,来这些娱乐场所度良宵的不乏巴黎当地人,但自世界「全球化」,旅游业大发展后,更多的是蜂拥而至的外国游客,尤以盎格鲁-撒克逊的子民、中国等亚洲及俄罗斯人居多,每年超过八千万。四月到九月高峰期间,这批人带来的收益要占该行业总营业额三分之二。入夜,一家家歌舞厅座无虚席,万众竞相前来一睹裸女姿态,大饱眼福,沉醉于胴体毕裎,享受「世上最迷人美姝」声誉的「癫马女」、「法兰西康康舞娘」、「蓝铃女」的莺歌燕舞,寻求异域强烈感官刺激。

然而,歌舞升平的黄金行业逃不过宴席必散的命运。歌舞厅生意近几年受纠缠法国社会的「黄马甲」风潮重挫,2020年又遇新冠瘟疫突袭。「红磨坊」所在的红灯区彼卡尔广场,眼下已无昔日辉煌,往常游人如织,一票难求的歌舞厅,因疫情蔓延,失去了成万境外旅游客。待到禁足令下,全都停滞,沉浸在一片令人焦虑的气氛里,难以为继。「红磨坊」主持让-维克多.克雷里果哀叹:「『红磨坊』创建130年来,第一次被迫停业这么长时间。过去即使在战时,我们都开张营业。原先以为,捱到年底过节就能重启,迎接源源不断的客流。因为,鉴于大型音乐会和演出遭禁,除了戏院和大歌舞厅,巴黎无法提供其它更多的娱乐场所。」据统计,「红磨坊」2020年的营业额已经缩水82%,再入不敷出,只得关门大吉。

为什么法国疫情严峻,前不久多处仍有年轻人无视居家规定,违章举办地下「百人狂欢」活动,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对此,一些巴黎人坦言,夜生活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可或缺。他们靠夜生活来消除日常感受的压力,找回白天被剥夺的自由,以「恢复自我」。长时间离开可供宣泄的歌舞场和夜总会是不可接受的,那等于「让活人休克,与死亡无异」。因而,禁足令下总有人以各种方式抵制,或「转入地下」,继续上餐馆,继续开舞会。

歌舞厅从业者坚称,他们经营艺术职业,歌女舞娘从事着文雅高洁活动,绝非低俗的性玩偶。社会上存在不少偏见,传说歌舞厅是跳脱衣舞的下流场所,然这种现象只存在马赛,跳裸体舞的巴黎「癫马」和马赛「茅屋」(la Paillote)两家,均不属此类。舞娘伊丽莎白澄清:「马赛有脱衣舞厅,这与我们无丝毫关系。历史上一直如此。」「癫马」开设于1951年,位于香榭丽舍大街附近的蒙田大道。2006年起出任总监的德桑贝格女士坚称,色情是一种艺术追求,「我们这儿的歌舞女郎,展示裸体舞姿,都是真正的艺人。观众到此,如同进入另一世界,享受到的是一个超脱时空的好运时刻。人们像气泡一般逸豫,欢畅地呼吸」。德桑贝格女士为「癫马」演出制定创新的战略,吸引更多时髦青年。彼卡尔广场上另一家歌舞厅「阿瑟闺阁」操的也是同一论调。

新冠对文化活动缺失造成精神失衡

歇业压得歌舞厅陷入经济危局,香榭丽舍大街上的「丽都」门前再也见不到往年川流不息的常客。所幸,这家驰名全球的歌舞殿堂雇员签订的大多是长期劳务合同,能得到当局失业补偿金,尚可吸氧残喘一段时期。但不少本来就不景气,例如「香榭丽舍歌舞厅」,就不可能再存在下去,只得出让场地。据行业知名人士斯蒂芬斯估算,巴黎歌舞厅整个行业,至少有一半以上目前都不堪重负,难从新冠病毒危机中重振。「癫马」业主菲利浦对前景十分悲观,预测整个行业到2022年都不会有起色。今年27岁,艺名「香兰可可」的舞娘塔玛拉经受了六个半月的禁足,坦言道:「舞女是个充满激情的职业。如此禁足,简直让人要发疯!」

位于巴士底广场附近的「红尘」歌舞厅,始于2016年冬,其创办人马丁.杜斯特期望禁足只是「短期行为」。他总结巴黎歌舞厅面临颓败局面,给民众生活带来的变化,说:「以前,布尔乔亚或者没落贵族可以在我们这里找到『筛愁箩筐』;或观赏街头无名艺术家拉提琴,搞杂耍。也有人喜欢找乐子,感受一下颠覆现状的景象,聊以自慰。做工的人去到外边为荆妻叫一杯咖啡,加一份甜点,消磨光阴。但这都已成为过去。」巴黎「奥秘歌舞厅」投资人马兰抱怨收益少得可怜,禁足限制演出,否则文化部会取消对他们的税务优惠。由于巴黎所有歌舞厅均无权享受国家补贴,全靠票房、酒吧和餐饮支撑。若形势无望改善,将难以为继。

莱格是富有创新精神的业主,他将歌舞厅搬到佩皮尼昂,命名「未来」,寻找新客户。他摆脱传统的康康舞表演模式,在一间仅能容纳25人的狭窄舞厅实验,尝试跟观众建立密切关系,在每一个观看舞蹈的观众脸颊上亲吻,让他们自然参与,主客融为一体。但是,由于抗新冠建立的种种隔离措施,他的实验根本没有所期望的「未来」。而今,他不得不单足脚尖旋转,用激光喷枪给顾客测体温。这也正是整个法国歌舞厅行业无可奈何的悲哀。

不久前,在社会舆论的强烈呼吁下,法国政府当局放宽了对经营文化产品企业的禁足措施,允许书店正常营业。一些社会学者认为,正如书籍具有滋养民众,提升精神抗疫力的作用,在法国已成为部份人宣泄精神压力和缓解社会冲突避风港的歌舞厅,也是超消费社会的一个气阀,客观上有助于维系社会秩序的平衡与稳定。它的功能在于填补文化方面的真空,克服与现代物质贫困共存的人类精神贫乏。

法国作家茹尔.雅南曾说:「歌是民众的灵魂」。2019年出任巴黎「东京宫」博物馆馆长的埃玛.拉维涅指出:「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里,艺术家能让我们开怀呼吸。」新冠病毒瘟疫引起的不只健康与经济危机,还有因文化活动缺失造成的精神失衡,切切不可忽视。

镜报动态 | 最新文章 | 联系我们 | 加入我们 | 关于我们

香港镜报文化企业有限公司 地址:香港镜报文化企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