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培文

选举和罢免都得投票，最大的不同处，是罢免投票时没有政治对手，政治人物得直接面对选民，当选民眼看只剩下一个政客时，剔除一个烂苹果似乎比二选一更容易，当初选举投票时隐匿的憎恶感，原来是可以剎那间变得显性的。

陈柏惟的罢免案，绿营原预计可以险守，但在过五成投票率下，结果还是守不住，成为史上第一位被选民罢免的立法委员。2016年民进党执政，并在立法院夺过半数席位，推动选罢法修法，将罢免门坎大幅降低，最重要的修改是罢免通过门坎由投票率二分之一、同意票过半，一下子修订为同意票大于不同意票，并多于总选民数的四分之一。

修法之前，是门坎过高，选罢法形同虚设。当年绿营修订，有一个好听的说法叫「还权于民」，罢免是「直接民权」，但根本原因很难排除政治考虑，认为民意渐渐倾向于绿大于蓝，门坎调低，罢免成功与否端看蓝与绿谁的民意大，罢免法将易于成为绿营排除异己的武器。事实也证明，前高雄市长韩国瑜在大选失利之后，马上被亲绿团体以罢免法追杀，结果成为史上第一位被选民罢免的市长。

罢免韩国瑜，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开启了往后王浩宇、黄捷、陈柏惟等连串罢免案，释放的不只是民意，还有更多的政治怨怼，和原本隐匿于民意中负能量的一面。其中除了黄捷，其余人都落得被罢免收场，四罢其三，接下来的林昶佐能不担忧吗？

当初修订罢免法，因为过往没甚么成功罢免的例子，一来是门坎过高，二来蓝营执政时没想过以选罢法作为修理政治对手的手段，但随着基本盘此消彼长，绿营渐大的情况下，蔡政府甫执政即急不及待修订选罢法。而在修法的考虑中，绿营只看见自家的基本盘渐大，蓝营的基本盘渐萎，忘却其中还有一大块中间选民可以左右大局，更要命的是民进党以为选民只懂得选贤与能，忽略投票行为中除了有支持度，更有另一面叫憎恶度。

剔除一个烂苹果更容易

在两个烂苹果中拣选一个没那么烂的！很早以前已有人以此来形容台湾的选举。选举如果是二选一，当选人得票过半，看起来是得到多数人支持，选贤与能，不过是正能量说法，一旦从负面思考，也可以说落选者得到更多人憎恶。选举和罢免都得投票，最大的不同处，是罢免投票时没有政治对手，政治人物得直接面对选民，当选民眼看只剩下一个政客时，剔除一个烂苹果似乎比二选一更容易，当初选举投票时隐匿的憎恶感，原来是可以剎那间变得显性的，剩下的一个既然也烂，选民当然是除之而后快。至此，政治人物大抵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当选不一定是得到过半人支持，真实情况不过是对手更讨人厌罢了！

韩国瑜竞选高雄市长时得逾89万高票当选，但到罢免投票时，同意票竟超过93万，当中可能性有二：其一，韩就任后表现不佳，短短一年时间，已有选民由支持转为唾弃。其二，当初韩的胜选，只因为更多人不欲见对手陈其迈当选。

如果再从陈其迈的角度看，当初落败时得票逾74万，可说是高票落败，吊诡的是在补选时，陈其迈的对手中没了韩国瑜，虽说是成功当选了，但得票不足68万，即是说得高票时落败，但得票更低于当初落败时反而当选，陈其迈该如何自处？陈的当选，能说是得到选民支持吗？还是说陈的当选与否，端看他或他的政治对手，谁得到更多选民的憎恶！

政治人物惹人讨厌

被罢免的陈柏惟曾说：「他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实力就可以把我们干掉，可以换人，可以罢免，你说有公平吗？」只是为何在罢免韩国瑜时，陈柏惟却无此觉悟！政治人物被联署罢免，发起团体都有提出理由，但众多理由之中，竟无一牵涉刑事罪责，也无牵涉道德责任，既无贪污舞弊，也无桃色绯闻，总结起来，不外乎在位时表现不佳，又或言行上惹来公众不满，如此原因，居然屡屡罢免成功，除了调低罢免门坎所致，台湾的各式政治人物是否也该反省一下，自己究竟是让人支持，还是惹人讨厌？

回到陈柏惟的问题，现行的选罢法公平吗？先订规则，再按规则游戏，实际便难说罢免法不公平，只是明明才得到相对多数支持而当选，为何在短时间内会被另一个相对多数唾弃！连串的绿营在位者被联署罢免，绿营说这是报复性罢免，是恶罢！事实罢免投票的性质，就是把当初由民意授权的公职人员，再一次交给选民来决定去留，这决定将递夺当事人的公权力，罢免在本质上早已蕴藏恶意，加上政治竞争对手的不怀好意，和降低罢免门坎的配合，不过进一步释放选民对政客隐匿已久的憎恶感。以前说民主制度的好处，是公职人员由多数人民选出来，选出来如不满意，大不了下一届不投他就好了！如今多了一个易于实行的罢免工具，选民岂会等到政客任期届满！

公投可促成在位者下台

台湾选民也真够幸运，选举时是选谁，罢免时是罢谁，除此之外，更常有另一个直接民权叫公投，专为制订政策提供方向，也对政府现行政策提出异议，如反莱猪、护藻礁、公投绑大选、重启核四等。公投不选人，也不罢人，但公投是直接民意对在位者施政的反映，虽然不是直接罢免，却可能因此而促成在位者下台，因此也有和罢免相若的效果，以表达对在位者施政的不满。不少蓝营中人都把十二月中进行的四大公投，定性为对苏贞昌的倒阁案，对蔡政府的不信任案。

民意对蔡政府的不满，从连串的罢免一路燃烧到四大公投，就像铜板的两面，说好听叫表达民意，反过来就是厌恶。所谓蓝绿恶斗，除了耗费社会资源，也不断积累民众对政治人物的厌恶。就像四大公投议题，几乎全属民进党的出尔反尔，在野时说一套，在位后做另一套，就是公投法、罢免法的修订，也不外计算政治利益，审时投机而随手收作政治斗争工具。可千算万算，罢免法、公投法最终都自招恶果。

政客在选举时都爱提醒选民，请投下「神圣」的一票。如果选举时那一票属神圣的话，公投和罢免法的制订，或许正好用来惩戒这些安坐神坛上的在位者，公投时、罢免时的一票，不怎么神圣，却是「人性」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