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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步走向国际的中国第七代导演高峰(一)(2022.1)

发布日期:2022-02-25

☉文/莫利亚 镜报纽约分社社长 龚文谟

☉图/高峰 提供

我们与多才多艺的旅美青年音乐家刘芳是忘年交,有音乐教育和古典钢琴表演两个硕士学位、充满青春活力的她很忙很忙,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应付那么多头绪工作的:演出、创作、担任多个音乐比赛的评委,香港歌星来纽约演出请她当表演嘉宾——在歌星演唱会中作串场表演,这可不是轻松的活,要求演出水平与歌星旗鼓相当,既要让歌星有休息的机会,又要保持现场观众热度不降;应邀为科教片和专业活动谱写主题曲;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为体育比赛开场和小区重大活动开幕献唱国歌;教学生——培养新一代音乐人才。其中当评委和演出有的地点不在美国,得满世界跑,不知道她是如何把时间掰成碎片,然后驾驭它。她的正常作息时间是晚上10点半下课,即使在疫情肆虐的当下,不论一对一面授,还是一对一上网课,都是这样。然后吃点水果之类填填肚子。她和当下年轻姑娘一样怕发福,不敢吃饱。之后还要处理白天留下的事:查看并回复电邮、微信,拨通必须回复的电话;筹划安排第二天的工作等等。因此,我们虽然住得很近,轻易不忍心打搅她,但各自心中都有对方存在。只要她有在纽约地区的演出,一定不会忘记邀我们去观看,演出前安排她父亲驾车来接我们,演出结束,她要留下处理善后,让她父亲送我们回家休息,为不要父亲太累,不让她父亲再回去接她,扫尾工作结束她独自召出租车回家;凡有新作或得意的即兴演奏,会录制视频,传给我们分享。

最近,她传来一个音乐录像,是她的学生演唱她创作的一首歌曲。这个录像带可不一般,一是选择纽约人熟悉的三个景点——其实有一个算不上什么景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铁站。几个7至11岁的男女学生不断变换队形,又唱又跳,又有武术拳脚棍棒,热热闹闹,让人目不暇接,身穿一袭白色长裙的刘芳弹奏一架租借的白色钢琴为他们伴奏,有时却不见身影只留铿锵琴声烘托小演员的勠力表演,镜头不断在淡出淡入、虚实远近中切换,特写和全景不断变换。整个片子衔接紧凑,流畅自然,画幅饱满,用光自然,视角构图无可挑剔,看得人热血沸腾。还没有来得及数清楚有几个学生参加演出,就在高潮中戛然结束了。兴犹未尽,我们打电话问刘芳一共几个小朋友参加演出,她的回答让我们大吃一惊:4个,唱的是3个人,一个表演武术的只施拳脚和舞弄棍棒,不唱。是谁给你拍的?是国内来的一位电影摄影师、也是导演,姓高,单名一个峰字,是他帮我拍的。拍了多久?不到3天。高手啊!

网上搜索到高峰,陕西人,1982年出生,10岁开始学习油画,后来改学电影摄影,再后来像张艺谋一样摄而优则导,当起了导演。不到40岁就拍摄和导演了多部影片,还获得过不少奖项和荣誉。

在刘芳协助下联络上了高峰

第一次通电话就留下深刻印象。他说话没有陕西口音,却有老陕的爽直、健谈,没有客套。问他为何来到美国,答曰:旅游。怎么住下来了?答曰:正要回国,突然爆发新冠疫情,飞机停飞了,后来通航了,回国又必须按规定隔离,不想浪费时间,等候疫情消失。你一个人?和我爱人一起。接着他谈了滞留美国后跌宕起伏的经历,为生活奔波折腾,其中他平生第一次冒大风雪开车送货,半路发生车祸的故事听得人直冒冷汗。

我们约定时间进行了专访。话题从他给刘芳拍的录像开始。

笔者问(以下简为问):我们看了你给刘芳拍的录像,很好。在没有灯光设备的条件下,拍出这样效果,不容易。你娴熟地运用电影技巧,使整个节目充实饱满,激情奔放,童趣横生,取得了事半功倍的奇效。你一共拍了多少时间?

高峰答(以下简为答):不到3天。刘芳把它和另几首原创儿童歌曲一起编成专辑《Shape of Crowns》,报名参加格莱美奖竞赛,她报的项目全世界只有5名能进入决赛,虽然刘芳最后没有得奖,但她的作品得到评委们高度评价,决定聘请她为格莱美奖评委,有投票权的,不容易啊。

问:疫情当下,天公留人。我们有幸在纽约采访到你,经过一年多熟悉和观察,你作为中国电影人,想必对美国电影产业与中国电影人在海外的交流发展有所思考,有值得探讨和研究的话题。不过,读者们首先想知道的一定是你曾经拍摄和导演过哪些作品?

答:我2006年进入电影行业,起初的时候是担任副摄影。14年的时间里,拍过不少片子。这里跟大家介绍几部让我深有感触的几部电影,也是对我转型导演具有启发意义的。

2012年,我和陈建勇导演合作拍摄了电影《香火》,那时候我担任摄影指导。影片讲述一个四川小城的贫困家庭里一对姐弟的故事。弟弟是家里的独生子,姐姐为了给弱智的弟弟找一个媳妇,情愿去当小姐卖身,只想为家里能盖个大瓦房,给弟弟娶媳妇、生个侄子,延续香火。不曾料到弟弟在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犹如晴天霹雳——她弟弟的生命周期快结束了。惊慌失措中荒唐事发生了:在父亲的苦苦央求下,姐姐为了给家里延续香火,与弟弟发生了关系,希望能藉此怀孕留下子嗣……

我最初看这个剧本的时候,被震惊到懵了。这可是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而来的,这也是我第一次接手拍摄这种尺度很大的影片。在此之前拍摄的都是战争片、动作片和一些历史题材的作品,这部电影拍完之后,我心里还是堵得难受,久久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我深深地反复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

那时候我就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作为电影的主要创作人员,我们应该肩负起责任,让更多的人醒悟,祛除传宗接代的旧观念和迷信思想。就是从这部电影开始,我才有了表达自己想法的欲望,想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收集的一些故事表达出来。这也是我们导演转型的启蒙。

后来,这部电影果然不负众望,入围第66届德国柏林电影节。

2013年,我与方晓罡导演合作了《渔舟唱晚》,这是一部关注农村寡妇生活的小成本电影,讲述丧夫之后的寡妇水莲,遵循农村传统守旧的思想,为了所谓贞洁牌坊,在丧夫之后的多年里,即使生活遇到诸多困难,即使有心爱的人出现,却因为守旧思想的禁锢,最终错失了一生的幸福。这是谴责传统观念的一部电影,同样,这部电影最终也是获得多项大奖。

2016年,我开始转型做导演,为了迎合市场的需求,我连续拍摄了多部商业片,例如《卧底毒龙》《赌神之神》等,这些影片在商业市场都比较成功,但是在导演的表达上我始终觉得很不够。不能把我心中萌动的东西抒发出来。

直到2019年,我找到了《老爷保号》这个题材。这是一部关注当下年轻人梦想与家庭关系之间矛盾冲突的电影。我想《老爷保号》是我导演生涯的一个转折点,相比起古装片和动作片,我更倾心于现实题材的作品,展开对人生的探讨。我觉得,人一生永远不能抛弃两样东西:家庭与梦想。而这两样东西常常互相牵制,互相纠缠,甚至互相侵蚀。很难有人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的点,往往顾此失彼,要么深陷梦想难以顾及家庭,要么深陷家庭无法实现梦想。两头为难。

在《老爷保号》里,我就深入探讨了母子关系和年轻人梦想之间的矛盾。一生担任潮剧花旦的母亲,总想让儿子继承自己酷爱的潮剧,让潮剧在她儿子这一代继续传承,继续发展,她以为这是把最美好东西的给儿子了,却不知那并不是儿子所需要的。热爱欧美嘻哈音乐的儿子,为了迎合母亲、成为母亲心中的好儿子,经常要违背自己的心愿,做很多并不情愿做的事情。而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又常常得不到长辈的认可和支持,这是很多中国家庭根深蒂固的矛盾。然而这一切的核心,都是源于爱,这些有负担的「爱」只是因为方式不对,常常造成误解,甚至让我们遗憾终生。这块写着大大的「爱」字的遮羞布,虽然掩盖了矛盾,却闷死了本来可以茁壮生长、开花结果的幼苗。所以我希望电影能像一面镜子,我们能从中看到彼此,引起反思和换位思考。

这部电影在2021年,获得了无数的国际电影大奖以及提名。

问:可以具体介绍一下你的作品获得过哪些奖项和荣誉吗?

答:好的。担任(摄影指导)的电影所获荣誉有:

《一个人的恋情》获第四届澳门国际电影节最佳制片奖。

《渔舟唱晚》获得第十一届中国长春电影节金鹿奖优秀影片;第九届美国圣地亚哥国际儿童电影节入围;第十届洛杉矶美国世界民族电影节入围影片;第二十一届金鸡百花电影节入围影片;2015年海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

《女体宴》入围第66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华语片单元。

《老爷保号》获第九届温哥华华语电影节最佳导演(处女作)大奖;第11届印度达达.萨赫布电影节最佳影片提名;2021年拉斯韦加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提名; 第24届美国萨克拉门托独立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2021年加拿大多伦多诺莱坞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华语影片提名奖;第8届旧金山国际新概念电影节最佳电影提名;和第六届金童象国际儿童电影节优秀影片。

《致命隔离》获第17届拉斯韦加斯国际电影节最佳Trailer提名。

问:祝贺你!一个在电影界摸爬滚打14年、不到40岁的电影人能获得那么多荣誉,交出这样一份成绩单实在不易,堪为后来者榜样。在中国常说某某人是第几代导演,论资排辈你算第几代导演呢?

答:第七代。

问:你开始的志向是当一名画家,而且为此苦苦努力与追求,怎么后来毅然一改初衷,更换跑道,一脚踏进了电影圈?           

答:上世纪80年代初,我出生于陕西渭南的一个小镇,此地背靠巍巍秦岭山脉,面对八百里关中平原,地处黄河中游,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地,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传承,这里流传着秦腔、老腔、眉户、花鼓、弦子、道情、碗碗腔和信天游等戏曲和民歌,或高亢激越、气冲霄汉,或柔和清丽、百转回肠。大人能吼会唱,儿童能哼哼会模仿,唱遍全国,唱响世界,跃上银幕登上春晚,我从小就在这浓得化不开搅不散的文化氛围中成长,又受各种皮影戏和露天电影熏陶,是一个看过《古惑仔》,看过西游记的典型80后小镇青年。我从小就活泼好动,什么都想学,尤其喜欢艺术,思维天马行空。上学起就展现出了「状元」的天赋,一直就是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从全县第一考到全市第一,再到高考的艺术类全省「省状元」。如果说人各有命,我认为是你的兴趣永远是第一位的驱动器。我在读初中时就很幸运,跟随著名油画家郭胜利先生习画。他是一位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的大师,关注小人物,关注自然与人,关注牛羊百姓,在他的画里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和自然情怀。这些对于艺术作品的表达,以及油画色彩训练,对我的摄影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后来就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陕西省艺术学校,开始绘画专业训练。

艺校的艺术氛围非常的浓厚,也开始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原以为以我的成绩,可以顺利保送进美术学院深造,毕业之后成为一个画家,一辈子与画布调色板为伴,仅仅生我养我的陕西大地,古往今来,英雄辈出,从南到北,山河壮丽,随手一搜,就有取之不尽的创作题材。用画笔塑造在陕西大地上留下深深脚印的人物,用画笔再现曾经陕西出现过的可歌可泣的历史画面,用画笔记录勤劳刻苦的老陕们留下的智慧结晶,用笔刻画陕西壮丽山河,让红艳艳的山丹丹永不凋零。一生可以浸沉在艺术创作的享受中了。

问:多么美的憧憬。那你怎么又换了跑道了?

答:命运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们一些暗示。

1999年,张艺谋带着他的电影作品《我的父亲母亲》在全世界拿奖,同时也在西安首映,担任这部电影美术指导的曹久平是我的老师。当我看完这部电影,就感到我被一块巨大磁铁吸住了,一连反复看了很多遍。这部电影让我看到了我爷爷奶奶的故事,当时我的想法肤浅而简单:我也要拍一部这样的电影。从那一刻起,电影就在我心里播下了种子,我的人生道路就这样拐弯了。毕业之后我没去曾经梦寐以求的美术学院,毅然决然向完全陌生的电影圈奔去,顺利考取了浙江传媒学院,学的是导演专业。毕业以后又得到去北京电影学院进修的机会,跨进了该院摄影系的门坎,当走出校门时,我感到身上好像被插上了翅膀。

2006年开始,我开始正式从事电影工作,时年24岁。

问:你是因新冠疫情而滞留美国一年多了,可算是「天留人」吧。美国是非常现实的地方,除了腰缠万贯的人,不管你是刚离开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合法移民还是偷渡客,只要踏上这片土地,首先面临的就是吃和住的问题,接着便是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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