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海 澳门理工大学名誉教授

一、前言

2022年2月24日凌晨5时，俄罗斯总统普京突然下令向乌克兰出兵，让持续已久的「俄乌对峙」终于来到军事冲突的最高点。意外的是，自2月26日起，俄乌战争军事一面倒的情势竟然有了改变，原先居有优势的俄罗斯地面部队遭遇些挫折。加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涉及双方谈判的地点与形式上一直有反复变卦，结果最终谈判毫不意外的直接破局。这也让与乌克兰在很相似情况下的台湾，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注目。

二、俄乌冲突的延伸，基本上已导致台湾当局的情绪「乌克兰化」

1、在台湾，领导人蔡英文在俄军侵入乌克兰的前一日，即在2月23日表示：乌克兰以及国际情势发展，台湾当局的国安会「乌克兰情势因应小组」都有持续掌握，她并在会中作出四项指示：「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主权的侵害，呼吁各方和平理性解决争端」、「持续强化对台海军事动态因应整备，确保国家安全」、「全面提升应对认知作战，稳定社会民心士气」以及「维持物资、物价及股汇市稳定」。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台湾当局一直站在谴责俄罗斯，支持乌克兰的立场上，并且为乌克兰人不畏强权、抵抗侵略、保卫自己国家的行为表达赞赏和钦佩。如果这就是台湾当局的情绪已经倾向「乌克兰化」的象征，也不令人意外。

2、同时，华尔街日报在2022年3月3日一项报道中则认为，目前的俄乌战争和未来可能发生的台海冲突，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却极为类似。该报是认为俄乌和台海问题，都是一个大国希望控制与其文化、语言和历史关系密切的邻近领土。俄罗斯总统普京不允许乌克兰成为与西方同一步调的独立国家，中共则认为台湾是大陆领土的一部份。而且台湾学者柳金财也认为：俄乌战争引发全球社会及台湾高度关注，尽管多数民众不认同「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的说法，然从民调显示「乌克兰情境效应」已发酵，刺激民众对两岸政策及外交路线认知转变，更加趋向理性与务实。

3、另外，台湾也在此一时刻突然开始讨论征兵制，固然这肇因于台湾社会目前的少子化，已导致兵源不足，再加上蔡英文常常挑衅对岸，美国也施加压力。但推动台湾恢复征兵制，来因应中共的挑战，就是鉴于台湾的状况已被「乌克兰化」。加上一名作者王世纯在2022年3月24日《今日头条/观察者网》执笔一项分析报道说：俄乌冲突的持续也影响了台湾地区，随着越来越多的台湾民众不相信「美国一定会出兵救台」，台军和台湾部份民意调查机构开始吹起了「恢复征兵制」。

4、不过再根据BBC的分析报道：蔡英文事实上是不接受「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这个说法，但她对台湾目前面对中国大陆之军事威胁的解读，是出于不同的理由。她表示，「台海局势和乌克兰局势有本质上的不同，不仅是台湾海峡的天险，还有台湾在地缘战略的地位，国际供应链的重要性等，此外，国军防卫国土的意志和战力不断提升，以及盟国对区域安全的高度关注及共同投入，让我们对台湾的安全有坚强的信心。」

三、俄乌冲突的影响，也导致台湾民众的情绪「乌克兰化」

1、在台湾民间，乌克兰被俄罗斯军事入侵的命运，也引起很多民众非常高度的关注。英国BBC中文台有指出：即使是平常不太关心国际政治的很多台湾人，也都密切关注战局的发展。BBC的分析认为，一个主要原因是，不少台湾人感觉自己和乌克兰一样都面临着比邻强权的武力威胁。因此，不但对乌克兰人遭受的侵略能够感同身受，而且更加关心乌克兰局势对台湾海峡两岸关系的未来发展可能产生的影响。而且台北101大楼刻意亮起乌克兰国旗颜色，即呈现台湾民间有「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的情境。

2、台湾民意基金会在2021年11月2日公布了两岸军事危机下的台湾民意调查，涉及议题包括了台湾人对「两岸早晚会发生战争，中共迟早会出兵攻打台湾」说法的态度，以及政府是否对中共武力犯台做好准备等多个议题。当时的民调显示，虽然近期中国军事动作频频，但只有28%的受访者认为中国迟早会武力攻台，高达64%的人认为两岸不太可能会发生战争。尽管中国军机频繁「扰台」，以及国际间对台海局势的紧张持续关注，大多数台湾人还是继续认为两岸不太可能会发生战争。既然不会发生战争，那么当然也就继续保持冷静、不会惊慌。最简单来说，面对中国大陆军事威胁仍然比较冷静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普通台湾人不相信两岸会发生战争。

不过话虽这样说，值得注意的是，若对照该基金会在2019年11月2日所进行的类似调查，可发现当时同意中国迟早会武力攻台的人为15.9%，若与2021年11月2日公布的民意调查再作比较，认为中国迟早会武力攻台是28%，发现是增加了12.1%；而不同意中国迟早会武力攻台者为50.9%，则减少了13.1%，从中可以看出，认为中国可能会武统的人有越来越多的增加趋势。体现出乌克兰孤军作战的经验对台湾人心产生巨大冲击，这可称之「乌克兰情境效应」。

3、在俄鸟战争之后，台湾民众对「两岸可能引发军事危机」的民调数字更为升高。一份在2022年3月15日，由台湾国际战略学会及台湾国际研究学会发布的关于「乌克兰战争与台海安全」民调，从这份民调数字可以看出，和平相处还是两岸关系的主旋律，有高达77.3%的台湾民众希望和大陆「和平往来」，只有16.1%的民众支持民进党的「抗中保台」政策，显见俄罗斯与乌克兰军事冲突已经让台湾人民感受到战争的可怕。另外，在2022年3月26日公布的《美丽岛电子报》民调上，针对两岸问题「以目前两岸关系而言，中国大陆动用武力侵犯台湾可能性」，结果显示，有55%民众认为不可能，但仍有37.4%认为可能。据《美丽岛电子报》指出，这次调查和上次该机构的调查比较，认为大陆可能武力犯台的民众增加约13个百分点、认为大陆不可能武力犯台的民众则降低9个百分点。而这也说明台湾人在俄乌战争之后对两岸情势的担忧。

四、台湾当局与民众在情绪上之所以「乌克兰化」，主要在美国会否助台出兵？

BBC中文网曾报道，在2021年美军撤出阿富汗驻军，塔利班重新控制喀布尔的时候，台湾也有人提过「今日阿富汗、明日台湾」，意思是说台湾不要指望美国，因为美国的军事援助或协防台湾的承诺并不可靠。

等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由于北约、美国却并无军事上的行动，如果未来台海两岸发生战争，台湾应怀疑美国和其他盟国的军事介入两岸的机会不是很大。

下面有三位学者的分析，或可提供给迷惑的台湾人一份参考：首先是澳洲国立大学亚太学院讲师宋文笛认为，传统上谈论军事领域，有陆权国家和海权国家，也就是大象和鲸鱼的差别，前苏联、俄罗斯或中国都是偏陆权主义的军事力量，相对来说，美国一向是以海军为主的长距离武力投射的海权军事力量，台湾也是。他指出，乌克兰是偏内陆的国家，美国要在那里实施直接军事干预的难度、有效性和成本，都比支持海洋国家的台湾要高得多；加上美国的主要盟国，包括澳洲、日本，还有许多欧洲国家，都算是比较偏海权的国家，在台海如果发生战争的情况下，对同样是海洋国家的台湾，可能更容易做出安全上面的贡献。

不过宋文笛说，美国的大方向是战略模糊，未来会不会有重大改变还有待观察，但能确定的是，美国对印太的战略，尤其是重中之重的中国，以及连带的两岸议题上面，美国能够和愿意投入的精力和资源，都是远多过于它愿意投入乌克兰和东欧这个次要战场上的；再加上美国对台湾安全贡献的困难度远低于对乌克兰，困难度下滑，意愿自然上升。所以未来如果有必要的话，美国和其他西方盟国对台湾的安全，仍然会有不低的意愿作出贡献。

其次是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中国研究院教授曾锐生的看法，他也认为，美国军事介入的可能性非常大。他指出，乌克兰不是北约的一部份，也不在美国重要的战略位置上，没有任何法律或条约规定要求美国对乌克兰进行军事干预。但对台湾不一样，美国对台湾有1979年的《台湾关系法》，这个美国的法律要求美国政府向台湾提供防御性武器，确保台湾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而且，台湾是美国整个印太防卫战略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失去台湾，或中国拿下台湾，美国整个的印太战略就会垮下来。但曾锐生强调，虽然美国军事介入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这并不代表美国人一定会来帮忙台湾防守。他解释说，台湾人自己不防守台湾的话，美国人也不会来「代替」台湾人防守台湾；要是台湾人能够自己先防守台湾，美国人就会来帮忙台湾人防守台湾。

曾锐生借用美国人常用的一个说法「God helps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补充说， 要是台湾表现出像乌克兰那样有决心保卫自己的话，美国不干预的机会非常、非常小。

最后则是台湾佛光大学政治系助理教授柳金财最近在联合报上的一篇分析，他说：对照俄乌与两岸互动关系，确实有诸多相近性，若能从中获致启示及反省，或有助于台湾思考避战风险。首先，两岸冲突比俄乌呈现更加不对称权力结构。尽管俄罗斯军力全球名列第二，乌克兰军力则是廿二名；乌背后要参与北约组织经济产值为俄廿二倍，军力则是四倍，美国及北约尚皆不愿意直接抗俄，而是提供武器装备及经济制裁、金融封锁耗损俄国力。而当中国军力全球第三、经济第二；台湾军力排名廿一，但中国经济产值约为台廿三倍。台湾在外无类似北约及美国出兵协防下，须单独面对更难缠霸权国，呈现更为不对称权力倾斜。美国会不会投入兵力助台，恐怕更有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