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主席白韫六

◎镜报记者

时任香港廉政专员白韫六在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于2022年1月5日举行的会员大会中当选新一任主席。白韫六向《廉政快讯》表示：「我非常感谢中央人民政府和香港特区政府对我的信任，批准我竞选联合会主席一职，这展现了廉政公署为全球反贪工作作出贡献的坚定承诺。」

6月1日，白韫六接受「镜报闻」资深评论员郭一鸣先生的专访，谈及作为新任联合会主席，将如何领导联合会透过区域统筹，提升联合会成员的联系和合作；加强联合会在国际社会上的参与。

积极推动全球反贪培训

白韫六介绍，《联合国反腐败公约》是联合国历史上通过的首个用于打击国际贪腐犯罪的文件。反腐败公约于2003年开始供各国签署，为了打击腐败，各缔约国均应当根据本国法律制度的基本原则，提倡廉正、诚实和尽责。国际反贪局联合会是2006年在中国北京成立的第一个以各国反贪机构为成员的独立及非政治性国际反贪腐组织，专责推广及促进有效落实《联合国反腐败公约》，并协助全球各国反贪机构预防和对抗贪污。目前已有近150个国家和地区的反贪机构加入联合会成为会员，或是参与联合会提出的项目。

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首席大检察官贾春旺当选第一届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主席，之后两次连任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主席。白韫六表示，非常荣幸能代表香港廉政公署，感谢中央政府和香港政府一直赞同廉署参与国际反贪事务，并批准他竞选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主席。他说，香港廉政公署在世界上声誉、地位及能力都非常高，国际评级机构排名也非常高，香港在反贪工作上取得的成绩是国际公认的，希望香港在全球反贪的工作可以作出贡献。

贪污是各国关注的重要议题。随着科技急速发展及全球化的进程，贪污已无疆界地域之分，因此国际反贪合作更加重要。为加强国际联系，白韫六提出将联合会成员，按地区划分为五个区域组别，并由联合会主席和四位副主席分别负责一个指定区域的统筹工作。

在《联合国反腐败公约》的框架下，廉署不遗余力主动为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反贪机构，提供力所能及的培训工作。廉署自2017年至今已与60个「一带一路」国家建立联系，并透过面对面或网上平台，为世界各地千多名反贪人员举办了30个培训课程。白韫六和廉署首长级人员过往亦与不少海外反贪机构会面，分享香港的反贪经验。

白韫六现时亦担任联合会培训委员会的召集人。他指出，2019年5月廉署在培训委员会的支持下，在香港举办了首届联合会培训计划，成绩理想。去年6月，在马来西亚反贪委员会主办的另一个联合会网上培训课程中，廉署亦有多位人员担任讲者，分享香港的反贪心得。明年将在卡塔尔举办，计划2024年又回来香港举办，他也鼓励地区内部作培训，提升地区的反贪能力，这样才有能力在《联合国反腐败公约》下做得更好及更多，他希望短期可以在消除贪污及贿赂方面走前一步。

反贪永远在路上

习近平主席强调：「反贪永远在路上」。白韫六认为，反贪工作不可能一本通书读到老，须因应各地的政治制度、社会及文化的不同而制定，不会有一套适用所有人的办法。当然有些国家来向我们取经，他都是向他们说要了解香港那套独特环境，借用我们那套绝对无问题，我们一定尽量告知，不会收起来，但最重要的要各地去调适其方针。

白韫六表示，我们的国家在十八大之后反贪力度是非常成功的，他与国家监察委员会和最高人民检察院有着密切联系，并且在没有疫情之前每年都去拜访他们。廉政公署早在30多年前已透过与最高人民检察院订立的贪污个案协查计划，联络各内地机关，全力打击跨境贪污活动。他归纳了三个经验做法：要有执法的震慑力，这叫做「不敢贪」；教育工作要不断做，因为社会不断有新生代，对于这些小朋友，我们要继续教育他们，希望他们「不想贪」；「防贪」就是在制度上堵塞贪污的机会或漏洞，没有了这些机会或漏洞，制度便更加完善，便「不能贪」。其实我们做了快48年的反贪工作，「反贪永远在路上」。

回归以后，香港一直保持着社会的整体廉洁，他指出，传媒担当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因为传媒发挥了监察力量。廉政公署虚心的聆听传媒或各界对他们提什么意见，会详细考虑。事实上香港廉洁的价值观离不开ICAC（廉政公署）工作的成功，ICAC广告的形象深入民心。白韫六称，广告只是他们宣传的一部份，他们在40多年前便开始做宣传教育工作，宣传教育工作是全覆盖的。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然后出来政府或私营机构工作，他们都全方位做宣传工作。因为一个廉洁社会没可能是一部份人廉洁，一部份人不廉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定要坚持做教育工作才行，不要以为做一年两年便有成果。但对于很多机构来说要它长期做教育工作便须考虑它的资源优先次序。近几年来廉政公署的宣传工作有了很大的变化，过往是通过报纸、杂志、海报、电视、文章等传统载体，但近几年随着新传媒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年青人转向社交媒体等平台，所以他们也跟着大幅度转向利用社交媒体作宣传。以前拍一部一小时的电视宣传片，现在不能了，可能要使用30秒、1分钟的短片，或者设计一些游戏出来给他们玩。现在又要找寻一些虚拟现实的故事作教育，未来可能要向朝着元宇宙方向前进。廉政公署一直跟着社会的变化、科技的变化以及市民的取向去主动求变，他们的宣传教育工作也都是一直在转变。

廉政公署每一年至两年出一次广告，虽然广告宣传因应着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目的，但廉政公署做广告只有一个目的，如40多年前，廉署「希望多些人举报」。因此我们的宣传是「保密」内容，举报人不用害怕，他来举报，我们会保护其身份，他举报的内容会受保密。再过些时间廉政公署便宣传震慑力，让市民明白犯了贪污贿赂法，后果会很严重，法庭判决很重。在廉政公署未成立之前，香港贪污问题很严重，但自成立廉政公署后用20年的时间把贪污问题扭转了，于是便重新宣传廉洁核心价值，主要宣传价值观及传诚。「香港，胜在有你同ICAC」香港市民与廉署是伙伴，不是单单廉署在做，是有市民同ICAC，这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廉政公署主要的投诉案件超过九成是来自市民，所以市民要对廉署有信任才会来投诉，如果廉署不能保护市民的身份，保护其投诉内容，他们便不会来投诉。很多市民不敢来投诉，因怕遭到报复，所以一定给他们信心可保护他们，才愿意来投诉，市民有信心来投诉就是认同这个核心价值。

与时俱进保持领先地位

香港早些年前做过调查，香港的数个核心价值，其中一个是公平廉洁的社会，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市民都认同公平廉洁的社会是香港的核心价值。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必然要有一个廉洁社会。我访问过外商，谈到为何选择香港做地区总部，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可以计算到投资成本，所以他在香港做生意很放心。因为每样东西都是公开透明，他相信这是廉洁对于香港发展重要的原因。

社会变化很快，ICAC引入高科技，采用新的手段去破案去侦查。白韫六指出，过去这十年科技进步很明显，并融入市民生活中。他举例说我们的智能电话面世只有十多年，有了智能电话后，有很多东西存在智能电话内，智能电话已取代了很多传统电话载体，可以用来搜集证据帮助破案。过去这十年对他们来说是新挑战，因为科技越来越先进，他们一定要与时并进，最好走在前面，才能够找到破案方法，不然他们在犯罪证据搜集上会遇到很大的困难。另外，就是一些财务会计上的调查，近年廉署的投诉差不多有三分之二涉及私人机构，公营部门相对来说廉洁很多。私人机构也有个案涉及上市公司或者跨国公司，他们的财务很复杂，甚至有在香港外的一些子公司或母公司，所以涉及贪污贿赂的钱可能不是在香港，可能在世界四处流转。廉政公署有数字法证会计师帮忙做这些追踪赃款工作，这些钱如何流转，经过哪里，也牵涉到国际合作。我们可能要找另一个地方的反贪机构帮忙，去调查案件找当地银行和当地会计师协助，调查钱的流向，这个在国际合作上其实是很畅顺的。当然国际形势在2019年黑暴之后都有新的困难，譬如他们想做司法互助的工作，这些困难是大了，但如果在机构与机构之间，不须动用到正式司法互助，彼此的沟通、交流信息、交流情报仍是可以。

白韫六在任廉署十年，是香港ICAC任职历史最长的专员。他任职期间经历过香港最重大的社会事件，包括「占中」、2019年的修例风波，被问及他在ICAC任职期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他说，修例风波后来引发的各种社会动乱确实是他们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这冲击是一定有的，但对廉政公署的冲击却相对少得多。但另一方面令他明白到我们都要对我们的同事关心些，尤其是他们是在过去的环境中成长。后来国家制定了《国安法》，并完善了选举制度，廉政公署也加强对同事这方面的培训，在宪法、基本法、国安法、完善选举制度层面上他都要求全体的同事参与，纵然以前学过也要再参与，尤其是基本法一定要重新学习过。下半年将会邀请专家为同事讲解专题，提升他们这方面的认识。廉政公署与政府一样在去年要求所有同事要签署拥护基本法和效忠香港特区的声明，在一千多个同事中只有一个不签并已离职。

白韫六指出，廉政公署一直是与时俱进，不会落后于时代，保持其竞争力以及在全球保持领先的地位。透明国际「清廉指数」香港一直保持在全球最廉洁的二十个经济体内。透明国际「清廉指数」报告中，有两句话令他印象很深刻，第一句话是全球当中可能有一半以上的国家打分不合格；第二句话是虽然过去十年全球推动了很多反腐倡廉的工作但没有什么进展，甚至可能有退步。这令他觉得廉政公署要做些事情帮助这个世界。腐败问题带给世界各地人民很多痛苦，很多特别落后贫困的国家往往都是因为它解决不了腐败的问题，国家永远没进步。他们会帮助这些国家改善其腐败的问题，能做多少便多少，使命在肩，任重道远。

今天，我们的年青一代不知道什么叫做贪污，不知道什么叫腐败，他们由出生至今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明白它的害处，这就是廉政公署做宣传教育工作时遇到的困难，相信未来工作要加大力度，这将是一个挑战。

「香港真的胜在有ICAC，ICAC令我们香港人骄傲，也是我们国家的骄傲。」廉署被国际社会推许为反贪先驱，廉署的「三管齐下」反贪策略，结合执法、制度预防和小区教育，一直行之有效，并获不少不同地区的反贪机构采纳。白韫六说，廉署人员将继续与各地反贪机构分享经验，亦会从中学习；以共同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全球反贪网络。白韫六担任国际反贪局联合会主席，这是一张代表香港、代表国家荣誉的名片，这意味着他会站在整个世界的大舞台，让大家共同见证香港这样一个廉洁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