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旅美青年音乐家刘芳（一）

◎莫利亚 镜报纽约分社社长

本刊曾分别于2019年11月号和12月号介绍过旅美青年音乐家刘芳，那时社会生活相对平和，当地中文电视台从多年举办儿童才艺大赛中发现了一批颇有天赋的华裔青少年苗子，节目组认为对他（她）们加以打磨，科学引导，发掘潜力，必将培养出音乐、舞蹈、曲艺、主持人等领域的拔尖人才。决定请包括刘芳在内的、几位长期担任青少年才艺比赛评委的华裔艺术家给他们上大师课，让他们接触学校里学不到的专业知识。不出所料，这些孩子一经点拨，进步很快。这一举措，也得到家长们的热情赞赏和支持。

世事难料，人们没有想到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的新冠病毒正在迅速接近人类，夺走了无数男女老幼的鲜活生命，一时间让人们慌张应付：医院挤满了病人，殡葬场所来不及处理源源不断送来被新冠夺去生命的遗体；在美国，疫情爆发比较晚，本来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好防疫抗灾准备工作，但政客们却白白糟蹋了这天赐良机，等病毒不期而至，又以传统的傲慢轻忽地称之为「小感冒」；一旦爆发，又信口开河说喝些消毒液即可清除入侵体内的毒素。也真有人相信这巫师般的呓语，当被证明无效之后，巫师使出比病毒更毒的脱身之法：给病毒编造一张出生证、披上政治外衣，向「病毒诞生地」提出天价索赔，企图达到既把责任推给他国，又掩盖自己防疫失策的责任，结果如何？据今年官方公布的数字，美国死于新冠的人数已超百万，尽管有人说这是被低估的数字，还是创造了世界第一。这事发生在医疗资源雄厚，医疗设施先进的美国，让人难以置信。其后果却十分严重：挑起了一时难以平复的种族矛盾：伤害亚裔、伤害华人的仇恨犯罪恶性事件不断发生，至今不能平息。

病毒肆虐彻底打乱了人们的正常生活。学校停课，商店停业，企业倒闭，员工失业。纽约无家可归者（流浪汉）明显增加。过去，华人聚居的法拉盛地区流浪汉数量激增，商店墙旁人行道上出现了许多野蘑菇般的小帐篷，流浪汉们栖身其间，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口罩挡住了人们脸上的表情，但掩盖不住他们内心的惶恐。「纽约市五大区每晚有3500个游民流落街头。纽约华埠（唐人街）已有七个游民设施，每天可为1500个游民提供服务，市政府计划还要增加，华埠居民担忧华埠将沦为游民村。」

电视台的大师课无法继续了。节目组急与刘芳商量，请她在网上组织三十多个学生练习《WE ARE THE WORLD》，合成音乐视频，鼓励民众振作起来，团结一致，共度难关。节目及时播出，反响很好，还被美国中文网列在首页。两年多以后，已经离开电视台的节目组负责人向玲玲女士跟笔者谈起这段往事，仍然非常激动，感叹刘芳真是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学生喜欢她，家长称赞她，为小区服务尽心尽力，是老师中的佼佼者。向女士表示，等疫情过去，电视台工作恢复正常，她还想回到老本行，到时还会寻求与刘芳老师合作，希望能继续得到她的支持。

纽约是卧虎藏龙之地，仅仅音乐界，以教授钢琴、小提琴、吉他等各种乐器和声乐为业的老师就数不胜数，学生有多少，更无法统计，老师们各怀绝技，多为一对一授业，也有个人或联络志同道合者创办学校，学生在课余和周末到校上课，其实，老师学生还是一对一教课，不同的是办学校就必须在政府注册。学生学习成绩如何，通过有资格的考级机构当面考试认证，除美国州一级考试机构外，英国皇家考级似乎更受重视，伦敦每年两次派人到纽约对学生单独考核，除乐理外，考生要演唱或演奏指定乐曲，最后是评委任意抽取一张乐谱，给30秒时间准备，然后对考官演唱或演奏，整个流程结束后，学生静候通知。一般一两个月后会收到伦敦发出的证书，上面写着满满一页的评语和考生达到的级别。

疫情爆发，给传统的面对面教学方式带来极大困难，刘芳迅速应变，改在线上教学，不但没有影响教学进度，还催生了新的教学内容，受到学生和家长的欢迎。她自己也不断努力，在创作、学术活动、服务社会方面都取得让人刮目相看的成绩。

笔者为自己笔下人物的新成就而欣喜，几次提出要给她写续篇，但她说自己还做得不够好而婉拒。笔者以为刘芳在疫情阴影下不断努力奋发求进的精神值得一写，在她完成第64届格莱美奖投票任务和赴拉斯韦加斯格莱美奖投票回到纽约之后作了专访。

莫利亚：新冠疫情爆发似乎给地球踩了急剎车，日常的生产生活戛然停止了，很多人失去了工作，莘莘学子不能上学了，连维持生命的呼吸都要隔一层口罩。人们为突然停下脚步而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看到你这两年来好像反而越来越忙，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能给我们说说吗？

刘芳：好，先说我的主要工作——教学。这两年来我很幸运有音乐的陪伴。很多演出都取消了，包括去巴黎音乐会演出都很遗憾没有办法参加。在纽约lockdown的时候，大家都很自觉在家里不能外出。很多人在家里呆久了都很压抑。但是我很感恩音乐通过网络把外面的世界和我联系在了一起。在疫情刚开始的时候，美国中文电视台邀请我作为导师为在为美国的亚裔孩子们举办了音乐大师课，为疫情中的孩子们增加一些课外兴趣，教他们创作歌曲，和孩子们互动。最后美国中文电视台还让我指导了30几个孩子一起录制了《WE ARE THE WORLD》的歌曲，表达我们大家团结在一起，共同度过难关的精神。歌曲播出后在亚裔小区得到非常好的反响。

我所有教授的音乐课程也全部换到网上。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很多家长都给我说孩子除了上学校的网课外都没有其他的课外活动，因为不能出去，只能呆在家里，很多年纪小的孩子都很难适应，家长也很头痛。小孩子长期关在家里，会引发很多问题，影响他们的健康成长。我当时马上想了一个办法，为了让学生们在疫情中能够有些互动的娱乐和学习，星期一到星期五每一天，加起来六个月的时间我都免费给所有的学生上一个小时的集体课。在这个课程中，我教他们新的知识，和他们玩游戏，聆听他们或忧或喜的抱怨与分享欢乐，每个星期都举办一场网上音乐会。学生们都很喜欢，家长们反馈说孩子们都很期待每天的网络课程，很感谢我的付出。我看到大家都很开心，能够帮助到他们，我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虽然课程都换到了网络课程，但是我也没有降低教学的标准。网络教学对音乐课程有一定的难度，但是我也尽最大限度的帮助学生们进步，学生们也非常认真地学习。疫情期间，学生们在纽约州音乐考级中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98-100分，在英国皇家考级中几乎每个都得到最高荣誉Distinction优秀。同时，多位学生在钢琴和声乐组别，获得美国音乐天才国际比赛，新星国际钢琴比赛，佛罗里达琴键国际音乐比赛，小莫扎特国际音乐比赛，美国斯坦威钢琴大赛，美国中文台「天生我才」全国比赛等获得一二三等奖的好成绩。并且都收到去美国著名卡耐基音乐厅演出的邀请，在疫情宽松的时候，会一一登台去表演。

在疫情期间，有三位学生Wilson，Desmond和Theresa陆续考上了有名的曼哈顿音乐学院的预科班，被大学部的顶级教授们收为门下的学生。教授们都对学生们的琴技和乐感赞不绝口。其中一位同学还被音乐学院的钢琴系主任收为学生，这位教授非常严格，要求很高，每年不收或者只收一位预科的学生。能得到他的指点也是很幸运的事情。这几位学生不仅音乐很出色，同时也被纽约著名的特殊高中史戴文森高中，和布朗克斯科学高中录取。学生们都很勤奋，非常地努力！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莫：这成绩太亮丽了！——有一天晚上街上很冷清，我有事经过你住所门口，几乎与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她说是你的学生，刚上完课，她还说刘老师还在上课，要上到10点半。我担心这么晚了她独自怎么回家，她指着不远处车旁站着的人说我爸来接我。不是都是网课了，怎么还有学生来上课？

刘：有的没有条件上网课，有的网上解决不了，需要当面示范指导。

莫：他们都住在附近？

刘：也有很远的，有从曼哈顿过来的，也有从布鲁克林来的；最远的一个住在新泽西州。

莫：？！！！。你对学生很严吗？

刘：不能迟到，必需按时完成作业。

莫：你的门下出了那么多优秀学生，除了你施教有方，学生方面有哪些优势？

刘：考上音乐学院的几个学生跟我学琴快10年了，几乎没有缺过课。不管是节日还是下大雪，风雨无阻。有的孩子家里没有车，他们宁愿坐地铁转巴士再步行来上课，不愿落下一节课。他们就读于斯戴文森或布朗克斯科技高中，是这些纽约著名特殊高中的优秀学生。这些学校学习任务重，每天作业多，对学生要求严是出了名的，他们在课外不但学钢琴，还练大提琴、小提琴，而且都学得很好。这首先要学生本人酷爱音乐，有了这份挚爱，就有了坚持的根基和毅力的源泉，不会轻言放弃。其次是善于管理自己，合理安排时间，抓住了时间就会从容不迫地利用它，不会草草应付，学习就扎实，有事半功倍之效。最后是家长的支持，这很重要。一是要相信孩子能学好，我常对家长说，你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谁还会信他/她！二是要给孩子提供便利，营造好的学习环境，三是不可急于求成，家长受没受过专业训练并不重要，要的是在整个学习过程中多一些耐心，满满的爱心。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家长也要练习的。

莫：能不能分享一下你的经验？

刘：好的老师非常多，每人都有独家的方法和经验。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学习的还很多。世界上需要学习的知识太多了，我好奇心强，愿意接触学习。我认为老师不应该只把自己掌握的传授给学生，自己学过的东西不一定适用于新的时代，新的人。我觉得老师应该和学生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我也可以从我的学生身上学到很多，我愿意聆听，乐意观察，我相信我的学生。在学到一定程度后，我注意学生出现特有的个性和风格，这时学生本人不一定意识到，或者即使朦胧感觉到，但正确与否没有把握，这时教师要抓住苗头，因势利导，发掘潜力。我还认为，学习音乐不只是教学生动动手指认认乐谱，或是一技在手孤芳自赏，而是让音乐融入社会，带我们认证世界，关爱别人。

莫：有具体事例吗？

刘：比如疫情前，我带领学生去维也纳莫扎特音乐厅演出，他们虽然都是我的学生，但因都是一对一上课，他们相互并不认识。途中一个学生突然生病了，同学们主动帮他拿行李，买药，一路照顾；在德国转机时，没能搭上同一架飞机，我们被分开。还发生了意外，一位同学的母亲钱包被偷，这位母亲的英文水平有限，更不通德语，不能与德国警察沟通。一个年仅9岁的学生主动充当翻译，用英语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虽然最后没有找回钱包，那位学生勇敢站出来，翻译得有条有理。通过这次旅途经历大家得到锻炼，学生们觉得自己成长了。

刘芳成绩斐然，在众多一流音乐家和教育家中脱颖而出，去年美国斯坦威钢琴授予了刘芳「最佳钢琴老师」的荣誉，乃实至名归，是对刘芳教育生涯的一个很大的肯定！（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