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力  法国

在好莱坞影片中。印第安人一般都是「杀人生番」，或者狡猾之极的「盗马贼」。但在新冠病毒袭来前夜去世的美国影星基尔．道格拉斯主演的《吾侪爱河》（La Rivière de nos amours）一片里，却摆脱了种族主义的窠臼和美国传统西部片白人与红种人对立的老模式，还印第安部族的真实面目，充满对被欺凌有色人种的深切同情。扮演印第安女子奥娜蒂的年轻貌美意大利女郎艾尔莎．玛蒂奈利，与美国联邦蓝衫军侦察兵约翰．霍克斯饰演者道格拉斯二人，演得情态自然，天趣盎然，结尾时在俄勒冈蓝天下迪舒特河的流水中紧紧拥抱热吻，谱成曼妙的泛神论诗篇，深深印入观众心坎，不愧为「西部片」的经典。

《吾侪爱河》不愧为「西部片」的经典

《吾侪爱河》英文原名为《印第安斗士》（The Indian Fighter），法文版更具浪漫色彩，主题突出，故在欧洲影坛传播更广。故事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后的俄勒冈。当时，白人开拓者发现印第安苏族在森林里有秘密金矿，遂起掠夺之心。开拓队的韦兹和契温敦用威士忌酒贿赂一个苏族武士，打探信息，遭拒后不惜将对方杀死。苏族首领赤云将韦兹抓获。联邦蓝衫军侦察兵约翰．霍克斯跟赤云旧有交情，从中斡旋。在跟苏族武士决斗取胜后，领韦兹回到联军待审，故事由此展开。

霍克斯自幼结识赤云的女儿奥娜蒂，而今见伊长成俊秀美姝，心生爱意，突破种族樊篱，刻意追求。他倾向印第安部落，邀请苏族首领赤云前往蓝衫军驻地谈判，希冀阻止开拓者占有金矿的图谋。但韦兹和契温顿不肯放手，据守蓝衫军要塞，伺机向印第安人部落发起攻击，双方矛盾激化。

赤云部落的聚集地是开拓者车队从密苏里河岸穿越悬崖巉岩的必经之途，联邦军派霍克斯去见苏族首领赤云，为了要他在自己俄勒冈的领土上为殖民者的车队放行，让开拓者能乘春草茂盛之际，顺利通过英美所称的哥伦比亚地区。赤云对此心怀疑虑，直言不讳地问霍克斯说：「黄金能带回你们杀死的野牛吗？能净化被你们污染的清水吗？土地会由此恢复自然的美貌吗？」

根据联邦当局先前与苏族所签的协议，白人开拓者无权通过印第安人的土地。但蓝衫军不惜诉诸武力，屠杀抗拒掘金者的土著。对此，霍克斯不无反感，他说道：「人们可能觉得我的话愚蠢，但在我心中两部如同一个美女，恰似我的爱妻。我爱它的原样。不容他人分享，我憎恶企图教化她的举动」。这正是他作为一个蓝衫军侦察兵必须与印第安部族对立的矛盾支点。何况，他是满怀激情地爱上了一个朴素的苏族女子。影片编导巧妙地将这一种族冲突净化在一首与俄勒冈秀丽的碧绿景色为背景，由弗朗茨．马克思曼所谱之浪漫音乐旋律伴奏下的一首田园牧歌里。

日暮篝火，基尔．道格拉斯同他前妻黛安娜扮演的年轻寡妇二人在大篷车脚下谈论再度婚嫁，而各持己见的场面，显出十分典型的处理技巧。据说制片人安德烈．德．特斯曾专门乘飞机鸟瞰俄勒冈，精心采景，选择异域色彩已臻完美。

约翰．霍克斯向往的是原始耕作和渔猎生活，而非掘金致富的摩登世界。更不愿为发财去屠戳他心仪女子所属的印第安部族。编导选择了最佳契机，安排霍克斯跟奥娜蒂热烈而短暂的初吻。接着，霍克斯不久离开蓝衫军营房，跟奥娜蒂欢会。霍克斯离去时，印第安女郎深情地说：「你要走了，忘却一切。可我留下怀念咱俩的爱恋」。牛仔霍克斯是个天真的和平主义者，总希望缓和蓝衫军跟印第安苏族的冲突，避免关系恶化，双方最后能够和平共处，构成美洲大陆的乌托邦。但事与愿违，白人开拓者贪得无厌，终了与印第安部族兵戎相见。在为联邦蓝衫军卖命，与苏族拼争的过程中，霍克斯逐步加深对印第安人的了解，产生了对他们的敬意。但是，他毕竟是白人殖民者阵营中不肯背弃美国联邦军的一卒，不惜跟苏族武士骑马周旋，或滚地肉搏。

基尔．道格拉斯以天才演技表现了这个历史人物。意大利女演员也令人感动地体现了一位印第安族女子的天然美貌和和纯朴真诚的性格。影片通过艾莉萨．库克扮演的摄影师，采用宽银幕技巧，展现了俄勒冈广漠且变化莫测的自然美景：静悄悄的峡谷、奔腾不息的急流和印第安人出没的浓密林莽。让人联想到法国自然主义大画家古斯塔夫．库尔贝的风景画。在如此曼妙的天然环境里，白人开拓者肆虐无度，由笑星瓦尔特．马索饰演的韦兹凶残之极，竟然用刀直捅进一个酗酒的印第安人肚腹，情景惨不忍睹。无怪乎末了苏族的赤云部落采用原始的游击战术，向联邦蓝衫军的要塞发起最后攻击。

《吾侪爱河》是一部忠实于时代的影片

法国《影视综艺》肯定《吾侪爱河》是一部忠实于时代的影片，其成就归功于基尔．道格拉斯难以模仿的「神赐天才演技」。他慧识意大利年轻貌美的女模特埃尔莎．玛蒂奈丽，二人担纲影片男女主角。玛蒂奈丽出生于托斯卡纳一清贫家庭，此次初出茅庐即在影坛一鸣惊人。她气质优雅，又带几分野性，奇妙地以女性魅力塑造出印第安公主奥娜蒂的形象，令观众称道不已，也由此为自己的演艺生涯铺垫了前程。

巴黎ARTE电视台赞许《吾侪爱河》的匈牙利血统导演安德烈．德．特斯，肯定他执导的是「一部壮丽的影片」，在这个反种族歧视的泛神论作品里，大自然与人物的情感剧烈交流，洋溢着充沛的诗意。它让人联想到岱尔默．戴维1950年导演的西部片《折剑》（La Flèche brisée）。影片《折箭》根据新闻记者艾略特．阿诺德的一篇纪实小说改编而成，描述白人殖民者与印第安阿帕奇部落的战争。主人公也是联邦军一名侦察兵，爱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印第安女子，其中还出现印第安族西里卡瓦部落首领杰罗尼莫。后者被歪曲描绘成一个凶顽反对种族和解、主张「以暴抗暴」的白人死敌。

在西部片的「黄金时代」，还有约翰．福特1939年导演的《驿马车》（La Chevauchée fantastique），别名《关山飞渡》，片中，印第安族的首领也是被一般西部片描绘成美国闻名世界顽敌的杰罗尼莫，被视为这一类种族偏见极深的西部片典型。与《折剑》，尤其是《驿马车》相比，《吾侪爱河》全无那种美国白人优越的既立观念，较为彻底地解决了主导好莱坞传统西部片的摩尼教善恶二元论，给尔后《与狼共舞》、《杰罗尼莫》一类为印第安民族反抗白人殖民者霸凌讴歌的影片开辟了自由、客观与公正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