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多货币自由浮动的国际汇率体制内，货币汇率关系非常复杂。当美元已经对其他货币发生天翻地覆的升值，人民币兑换美元的相对稳定也就意味着人民币对其他货币发生天翻地覆的升值。这将非常不利于中国对这些国家的出口。如何将保持人民币稳定的范围扩大和平衡到其他国家和地区，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

☉文/郑德力博士 （德国）

当前国际外汇市场风云密布，毫无疑问又出现了新的一轮升贬周期变化，无论是大周期或又是一个小周期，发生了美元从贬值转向升值的强硬周期，但是进一步发展的形势难料，也可能爆发国际货币制度的结构性改革。

人民币是否应与美元「相对稳定」？

这轮强美元的周期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欧元兑换美元出现了10年来的最低点，从历史最高点约1.50美元下跌至1.10美元以下，并且美元朝1:1欧元的等价水平挺进，中长期看欧元汇价也可能继续下跌至刚诞生时的0.80美元的历史最低水平。美元扭转了从2001年911事件以来的长期的衰疲状态，如今美元兑换欧元和日元两大货币的汇价同时飙升，其他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兑换美元的汇价也大幅暴跌，几乎只有人民币兑换美元保持相对稳定。美元升值的趋势似乎一时还未到顶，人民币是否应继续保持与美元之间的「相对稳定」，形成一个新挑战。

在当前欧美日汇率关系大变动时刻，由于中国的外贸和资本流动蓬勃发展，向来对美元保持强势的人民币的动向也必然受到了国际上的关注。即使人民币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未全面自由浮动，人民币现有的汇率形成结构和政策倾斜将可能因国际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人民币在国际上继续保持与美元一样的相对强硬的汇率的利弊也受到关注，人民币如长期与美元同处于强势地位，也就是兑换欧日元等其他货币大幅升值，相当于是更进一步脱离与美元之外的其他国家的货币的任何紧密联系。市场资金力量在变动，人民币的升贬值问题排上了日程，并且也将可能反过来影响美欧日元汇率的发展方向。

结构性与周期性的美元升值

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美国成功建立了美元的准世界货币地位，这应属于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的结构性的国际货币地位的提升，主要得益与英国经济实力的式微与英镑的衰落。美国作为二战的绝对的战胜国，轻而易举地推出美元取代了英镑，尽管也是战胜国的英国仍希望与美国平分天下。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为此曾作出了很大努力，对抗美元崛起，积极倡导建立由一揽子货币组成的一个「世界货币」，但因英国实力不足而告失败。美国以美元为中心的「怀特计划」在1944年的布雷顿森林会议获通过，建立了35美元兑换一盎司黄金的西方国际固定汇率制，主要是美国对西方阵营内的黄金兑换承诺，其他国家则在此基础上自愿或被迫建立与美元的固定汇率关系，美元也因此升值。美国联储局前主席格林斯潘认为，美国当初之能成功，主要也靠拥有占世界60%的最大的黄金储备，而取得其他国家的信任。

美元兑换黄金制也只维持了约30年时间，到了1973年，在美元多次贬值重重危机压力下，美国不得不宣布结束美元兑换黄金的国际承诺，美元汇率在世界广泛范围内自由浮动，世界货币体系从此进入了40多年的浮动汇率制状态，这也是美元地位的第二次的结构性改变。

目前的国际货币制度实际上被形容为一个没有制度的制度，但是直到今天，美国即使不再有承诺兑换黄金的义务，因为复杂的国际间的贸易和资金流动结算以及价值储存仍然需要一个方便的多边结算的货币工具，在缺乏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情况下，美元依然享有「准世界货币」的优势。但这也使得取消黄金承诺的美国发行美元更易流于泛滥，在国际上四处流窜。这个结构性矛盾发展越来越严重，成为国际金融危机重复爆发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1973之后的浮动汇率时期里，美元贬值的周期长时间大于升值的周期，无论升贬，周期性起伏波动的意义大于结构性变化的意义。目前这次美元升值的国际环境比较特别，升值中也隐藏第三次的结构性变化，并且可能再次挑战美元国际地位。美国的黄金储备与商品生产在世界占有率长期下降的国际环境下，美元升值也可能进入高处不胜寒的地步。这次与从前发生的美元汇率多次升值动荡不一样的另外一个特点是，人民币将扮演比较重要功能。美国对于人民币兑换美元可能发生的贬值的操心因此似乎还超过中国本身。

人民币相对稳定的相对意义

美国比中国更操心人民币的「贬值」，暂时离开利伯维尔场力量决定论，直接或间接地普遍表露出不欢迎看到人民币兑换美元发生贬值现象，善意建议人民币建立强势货币地位，并且强调人民币如出现贬值将触发资金外逃的危险。

人民币的稳定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反而只有希腊的欧元和德国的欧元还是处于绝对稳定的状态。如果把人民币兑换美元的稳定当作一个绝对事物看待，将可能失去了许多主动性。在一个多货币的自由浮动的国际汇率体制内，货币汇率关系非常复杂。当美元目前已经对其他货币发生天翻地覆的升值，那么人民币兑换美元的相对稳定也就意味着人民币对其他货币发生天翻地覆的升值。由于保持人民币兑换美元于6.10的相对稳定水平上，人民币兑换欧日元等美元之外的货币的汇率水平目前已经升值到突破或接近历史最高水平，这绝对说不上是一个综合稳定状态，非常不利于中国对这些国家的出口。

美国高科技生产竞争力超过中国，目前美国还能支持美元的升值的国际竞争压力，如果欧元继续贬值到0.80美元的历史最低水平或更低水平，那就很难说。正处于转型和发展一带一路经济的中国面临的挑战将是更严峻，人民币兑换其他国家货币的大幅升值和不断波动的可持续性问题将排上日程，因为那些国家和地区才是代表着中国外贸的80%以上的重要伙伴。如何将保持人民币稳定的范围扩大和平衡到其他国家和地区，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

（作者为德国WERC国际经济研究中心首席经济学家，闽南理工学院特聘教授，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